手被銬子銬住,銬子的另一頭在那個高個漢子的手裡緊攥著,可他依舊大喊大叫,臉色通紅,氣喘吁吁。
“讓他坐下。”中年人示意道,高個兒警察把朱聯學推進沙發,然後給他開啟手銬。那個中年人也隨之坐下,點上一支菸儘量放緩語氣道:“你沒犯法,只是違反了舉辦大型活動的有關規定。”中年人將北京市公安局關於舉辦某些大型活動的管理辦法告訴朱聯學,“……你以為搞個活動那麼簡單啊?公共治安、交通秩序、首長保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負責啊?出了麻煩你擔著?……”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過去我們辦活動……”
“過去是我們不知道,知道也一樣得讓你停辦。況且,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吧?”
“這回這活動牽扯麵太大……”
“所以更得停辦!”
“光是外商就三四十家……”
“三四百家也沒轍——規矩是死的。”
“影響……”
“萬一出了事影響更大更壞!”
“老兄你不能不考慮我們公司的後果。那麼多廠家都已入場,那麼多門票也都賣了,而且還有新聞界……噢對了,還有中央首長……”
“你說得越玄乎,這活動就越得停辦!”
“能不能想個什麼辦法,好歹熬他個平平安安……”
“我們上午就來過,並且留下話讓你儘快找我們一趟,可你沒找。對吧?這會兒著急啦?”
“我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賺錢!”
“……”
朱聯學一時語塞,愁眉苦臉地望著對方欲言又止。他下意識地按著手指的關節,雙腿輕輕地顫抖,心中惶亂如麻不知所措。他感到一種巨大的危機正壓頂而來令他難以招架——而他此時腦中卻一片空白。
“就這樣吧!”中年警察站起身抬腕看錶,然後對坐在桌後的包括那個高個漢子在內的幾個警察說,“小羅,你們幾個今兒就辛苦辛苦守在這兒,萬一有什麼事就打電話,今晚我值班。”說完拔腿而去。
這時保衛部的門外已聚集了一些參展廠家的代表,一個個好奇地伸著腦袋往裡窺視。那個中年警察出門後立刻被他們圍了起來,七嘴八舌急不可待地追問。中年警察應付了幾句撥拉開人群徑自走了,留下這些驚訝萬分的人們難以置信地面面相覷。少頃,有人飛也似的離群而去奔向展廳門口處的公用電話,於是人群像炸了窩似的一鬨而散。
朱聯學呆呆地坐在沙發裡失魂落魄地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他的大腦依舊停滯,也可以說是轉得飛快,因為一個一個的念頭一件一件的事情交替閃現卻又倏忽隱沒,極不連貫而且如過電一般麻木機械。沒有任何一個念頭、任何一件事情能夠啟用他大腦深層的細胞從而產生有序思維,更談不上什麼綜合、分析、判斷、推理等等一系列過程。在如此這般的呆坐中時間飛逝,一眨眼的工夫,幾個小時便過去了。
博傻 五(3)
如果不是門口的一陣騷動叫喊把他驚醒,很難說他會不會如此呆坐整整一夜。保衛部門口不知何時又聚了一群人。
他們似乎想進去,因而與擋在門口處的保安人員發生了爭吵。有人在喊:“叫朱聯學出來!怎麼回事?說停辦就停辦……”“甭推我,甭推我,我又不是殺人放火搶銀行,我就是找朱聯學……”“我費多大勁整的貨啊,剛歸置齊了,怎麼又停辦呢……”“停辦?沒門!哥兒們我得跟朱聯學好好算筆賬,勞我多大神,費我多大勁,他得賠償損失……”“嘿,甭擠甭擠又沒化膿瞎擠什麼……”
朱聯學一臉迷惑地抬起頭,從緊閉著的門上的小玻璃框向外望去,發現門外人影憧憧亂哄哄一片。他側耳傾聽,這才明白是衝他來的。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卻被一個警察攔住。
“你要不想惹麻煩就別出去。”那人好心勸道。
朱聯學想了想,復又回到沙發裡坐下,對那人說:“麻煩您,能不能幫忙去叫個人來?”
幾分鐘後,劉雨新走進屋內,她看見垂頭喪氣的朱聯學,心裡緊張得“怦怦”亂跳,眼中充滿了惶恐不安。
倆人沒怎麼說話,就這麼面對面地傻坐著。又過了許久,朱聯學忽然一驚,臉上表情瞬間變幻,他猶豫了一會兒,牙咬著下唇雙眉緊皺似乎難以定奪,終於,他還是站起身向辦公桌走去。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號。
“爸,我是聯學,這麼晚了,打擾您休息了。”他儘量控制自己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