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從之和劉雨新。
他注視了那兩人片刻,轉身去了衛生間。
當他從衛生間回來時,那兩人已經走了。
他望著那兩人坐過的桌子,哼笑一聲,搖了搖頭轉身又進了包房。
包房裡的“肉搏戰”已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六個人,三瓶“茅臺”,五六瓶“長城乾白”,十幾瓶“貝克”,都見底兒了。
還剩下大約十幾瓶“貝克”,正在被眾人臉紅脖子粗地嚎叫著互相灌下。
這些雜亂的嚎叫聲北京人很難聽懂,因為那是一種十分難懂的方言,是南方沿海某地的方言。
楊建平當然也聽不懂,但他一見有人衝他端起酒杯,他就明白什麼意思了,於是也笑著端起酒杯——無非就是喝唄!
要論喝酒,今天在座的這幾位恐怕全加起來也喝不過他。楊建平的酒量大約在兩斤“二鍋頭”上下。出道以來,鮮逢對手。
他的酒量不是練出來的,是天生的。從他喝第一口酒開始,直到今天,他只醉過一次。
在山東,他陪付從之去企業搞調研,企業盛情款待,拉開架勢要較酒。付從之不勝酒力,可對方不依不饒,建平站了起來,血氣方剛地喊:“付總的酒我全代了……”
結果二十來瓶“景陽岡”下去,在座的十幾個人除了付從之和一位女廠長之外,全趴下了。
但從那天起直到他們離開,酒桌上再沒人較酒了。臨走時,企業的一幫中上層幹部,車間主任直到那位女廠長,都對楊建平伸著大拇指說:“小夥子,夠意思!有種!”
楊建平酒量蠻大,但他沒癮,除非是應酬,否則他滴酒不沾。
而且,他從不恃酒欺人。酒桌上,從未見過他逼著別人非喝不可,遇到別人勸酒,他還一再地說“少喝點少喝點喝多了難受……”如果對方偏要較酒,他也來者不拒。結果,酒酣宴罷,受累的總是他——他得連揹帶拽地送客,往往累得精疲力竭叫苦連天。
看今天酒桌上這情形,恐怕十有*他又得受累了。
楊建平坐回自己的座位,以那種恆久不變的微笑注視著眼前的搏鬥場面。他在心裡暗自發笑:這幫平日在自己家裡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主任局長們,一旦遠離了官場,遠離了家鄉的羈絆,真是敢放開膽子鬧呀!
這時又有人衝他舉起了酒杯,肥碩的身軀搖搖晃晃地從椅子裡直起,大喊著叫道:“楊先生,我再敬一杯給你啦——”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聽得楊建平渾身發癢。
“邱局長還是少喝一些吧……”他一邊端起酒杯一邊關切地說,“您血壓高……”
“牟(沒)關係牟(沒)關係啦——”那個被稱為邱局長的中年人挺著大肚子端著酒杯繞著桌子向他走來,“這杯酒我是代表我們商業局敬你的啦——南(蘭)迪西(絲)公西(司)多虧了你柴(才)賺到錢嘛——”
“邱局長客氣了不是?”楊建平仰頭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一邊用紙巾擦著嘴角的酒沫一邊笑道,“這都是我該做的……”
“年輕有為啊!”邱大胖子拍拍楊建平的肩膀,一仰脖卻只將杯中的啤酒喝了一小半,搖晃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一邊大聲道:“真四(是)名斯(師)粗(出)高徒啊!付從茲(之)學僧(生)果然四(是)好樣地(的)啦——”
楊建平“嘿嘿”地陪著笑,耳朵裡一個勁地發澀,這種大舌頭的普通話他聽起來實在是彆扭。他拿起酒瓶,恭敬地給桌上的每一個酒杯裡斟滿了啤酒,然後坐下,繼續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們吆五喝六地喧嚷較酒。
博傻 十二(2)
然而此刻,他的思緒卻早已飛離了這喧囂的酒桌,正在思考著萬里之外的一件事。
白山市是位於沿海某省偏僻山區的一座縣級市,是革命老區,也是僑鄉。能有這兩個榮譽,大約便是緣於它太窮了。交通不便,自然資源極其有限,耕地稀少卻又災害頻繁。全市30多萬人口,每年都得讓國家搭進去幾千萬元的扶貧救濟款,無底洞一般,似乎永遠也填不滿。改革開放以後,市裡也曾五次三番地下決心施重措希望振興白山的經濟,幾任市領導選了好幾處突破口增長點可無一成功,反而讓扶貧救濟款的數額又遞增了十幾個百分點。
一年前,新任市委書記宋國福風塵僕僕地走馬上任,擺在他眼前的是十幾家瀕臨倒閉的市屬企業和兩三萬下崗的職工——須知全市的職工總數才四五萬人!更可怕的是,由於前任市委領導的盲目決策,新建的市委辦公大樓和幹部宿舍樓在群眾中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