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話要說了。
“文山,”他喚崇綺的別號說:“如今有件關乎國本的大計,看來你著實可以起一點作用。”
聽得這話,崇綺始而驚喜,繼而悵然,話不著實!從入仕以來,就沒有聽誰說過,他可以在朝局中起一點作用。何況是關乎國本的大計!
“蔭軒,”徐桐是前輩,年紀又長。不過崇綺沾了裙帶的光,是個公爵,所以亦用別號稱徐桐,“有關國本的大事,怎麼會謀及閒廢已久的我?更不知道如何發生作用?”
“當局者迷!”徐桐喝口酒,一面拈兩粒松仁癟著嘴慢慢咬,一面悠閒說道:“如今慈聖有樁極大的心事你總想得到吧?”
“我無從揣測。請教!”
“皇上至今無子,往後恐怕更沒有希望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這一問將崇綺問住了。想想二十四年前皇帝女婿“出天花”而崩,愛女繼之以被逼殉節的事,不免悲痛地掉了兩滴老淚。
“與其柩前定策,匆遽之間迎外藩入承大統。無如早早……”徐桐吃力地吐出兩個字:“廢立!”
臣下談廢立,是十惡不赦的第一款大罪。雖明知不礙,心頭仍舊一震。崇綺定定神說:“這,何不斷然下懿旨?能立就能廢!”
“話是不錯。但總得有個人發動。”徐桐略略放低了聲音,“文山,你別忘了,你跟別人的身分不同。”
這下才提醒了崇綺,自己是椒房貴戚。而廢立是國事,也是家事,親戚可以說話的。然而,這話怎麼說呢?
“你可以為女婿說話。照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的懿旨,今上是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入承大統,為嗣皇帝。俟嗣皇帝生有皇嗣,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這段意思,你倒細細去參詳看!”
崇綺點點頭,凝神細想。照當初的上諭,帝系應該仍是一脈相承的。穆宗雖然無子,但將來該有一個做皇帝的兒子。當今皇帝即令有子,繼位以後,卻須尊穆宗為父。這就是說,今上有一項極神聖的責任,鬚生子保持統緒的一貫。倘或無子,便失卻兩宮太后當初迎立的本意了。
“我明白了,今上如果無子,就不配做皇帝。可是,”崇綺忽又困惑,“這話只要敢說,人人都可以說!”
“對!不過,由你來說最適宜。為什麼呢?因為皇上無子,不就耽誤了你的外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