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想什麼?
根本沒有頭緒。
總之,體內有股說不出的氛圍;軀體被層層捆綁、放入紙箱,像一具沒有血肉的人偶。是的,不管怎麼想,明明身體是我的,卻在別的地方、受到他人的議論評判。即使並沒有遭受虐待,我毫髮無傷,不痛也不癢,一顆心卻像遭人棄置一般……
牢牢捆包好的身體拋棄了真正的我。只有那樣的身體被送到遠處。大家稱讚著,稱讚著我。每個人笑盈盈地看著我。彷彿自己的身體是在參加某個選美比賽,或變成擺在櫥窗前的人形模特兒。
我說不出一個嫌惡的理由,既不覺得委屈,也不認為被忽略,但為什麼沒有人能瞭解我的感受?不,就連我自己都不瞭解了。沒錯,完全無法理解。是什麼呢?這麼一來,又怎麼希冀別人對自己產生同理心呢?
只是在無意中,我的體內孕育出跟自己無關的生命嗎?再順便也不過的生命嗎?像是漫步在草原的時候,不小心攀附在衣服上的植物種子?它們在衣服上發芽開花,與我無關。
是的,這就是生命。
不屬於任何人。
是獨立的個體。
父母親生下了我,不過我需要他們的時間只有短短數年。當自己會站會走,生命顯然操之在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不,不對。
我有想殺了那個生命的念頭。
我想將這份關連,從我開始,在最初的時候徹底切斷。
Teacher卻從旁拾起了他。
像一隻急速下降的鷂鷹,輕而易舉捕獲獵物。
不是嗎?
不,不對。
那是我丟棄不要的東西,
沒有必要搶奪。
可是……沒有關係的生命,理應消失得一乾二淨,卻留了下來。
無論我怎麼劃清界限,怎麼棄之不顧,都已經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情況。
嗯……這才是重點。
我能冷靜面對再也見不到面的事實嗎?
香菸不知不覺短了一截。
菸頭在菸灰缸裡扭了幾下,重新從煙盒裡取出新的一根。
腦袋深處有些痠痛。
是因為眼睛疲倦了嗎?
為什麼會如此呢?
大概是因為看見到了什麼吧!
Teacher的眼神,就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似的。
是那樣的緣故嗎?
反正……都無所謂了。
想了也是白想。只能下一個無所謂的結論。
與我毫不相干。
以後再也見不到Teacher了吧?
沒想到他居然辭職……居然放棄了飛機……
我辦不到。連想都不敢想。
電話響起。心裡震了一下。
原來自己身在有聲的世界。
我站起來,步伐東倒西歪。好不容易走到桌邊,拿起話筒。
「喂,是我相良。」老醫生的聲音。
「嗯,我在聽。」
「身體狀況如何?」
「還可以。」
「不要緊吧?」
「嗯,沒事。」
「這樣啊,那就好。記得不要太勉強。」
「他剛才來找我。」
「回去了嗎?」
「嗯。」
「不要緊吧?」
「老師,剛才你問過了唷。」
「看來是不要緊吶。妳變堅強了。」
「嗯,我有同感。」
「什麼都不要去想。逝者已矣,迎接你的永遠是明天。」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笑著。
「方便的話,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心理諮詢的話,我想沒這個必要。」
「嗯,如果妳想一個人靜靜,又另當別論。」
「謝謝。今天晚上我想獨處。」
「這樣啊。如果改變心意,隨時打電話給我。」
「謝謝你的幫忙。」
「說的是什麼話嘛,我可是收了錢耶。這是我分內的工作。」
「但還是幫了我大忙。」
「變成熟了喔。」
「咦,我嗎?」
「晚安。」
「啊,好的,晚安。」
掛上電話,將挾在手中的香菸移近嘴邊。
好一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