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軀體完全放鬆下來,靈識外延,自然而然地融入天地萬物的氣息當中,靜靜地傾聽著柳葉的低語、江水的呢喃,呼吸著青草的淡香,感受著風的柔和,無慾無求,無悲無喜,靈臺無比空明。
忽然回憶起持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小成的那個夜晚,也體驗到這種超脫肉身,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感覺,心中一動,似乎捕捉到某種啟示,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感悟到。他並不刻意追尋那種異感,任它在心湖上掠過,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將注意力從內心轉移到外界,遊目四望,每一種物體都在他眼中展現出嶄新的面目。尤其是面前的這條大江,奔流浩蕩,變化無窮,宛如一條蟄伏於地的巨龍,勢不可擋地破岸而去。他入迷地看著江水掀起的波浪,水流相撞形成的旋渦,每一朵浪花的盛開與破碎,無數景象湧入腦海,相互交織,生動地重現一條江河的萬千姿態。
胡青鵬感到自己就是大江,大江就是自己,或迴旋,或翻湧,或交纏,或起伏,或柔順,或激烈……腦際轟然一震,驀的浮現八個大字“水流無定,至柔則剛”。他拔劍在手,就這麼旁若無人、毫無章法的亂舞起來,東刺一劍,西砍一劍,每一劍既輕且柔,破空無聲,乍看上去完全不能對敵人構成威脅。既不是衡山劍法,也不是他見過的任何劍派的招數,平淡中隱藏無數變化,柔和中蘊涵無窮威力。日後他將自己臨江所悟的這套劍法命名為“水柔”。
他越舞越快,偏生每一劍的軌跡都清晰可循,迴環不息,劍上帶起的勁風向外狂溢,將無數柳葉紛紛刮落。舞到極處,胡青鵬一聲長嘯,長劍凌空虛斬,劍氣猛然集中劈落,江面轟的激起數丈高的水浪,聲震數里。
胡青鵬刷的回劍入鞘,只覺神氣充足,體內傷勢不僅痊癒,對劍術的理解更進了一層,正想大笑三聲,“嘩啦”濺起的江水恰好兜頭倒淋下來,將他渾身澆透。他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貓腰抓起鞋襪,嗖的竄回後院,反手將門掩好,暗自慶幸剛才的糗樣沒有被人看見,否則一世英名豈不付之東流嗎?
他一念未完,便聽見一陣誇張清脆的笑聲。只見小蘭倚在門邊,一手指著他,笑得眼淚直流。胡青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硬著頭皮道:“小姐,沒有見過落湯雞麼?不用笑得這麼過分吧?”
小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的……頭……頭”
胡青鵬訝道:“我的頭怎麼了?”忽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抬手在頭頂一摸,居然有幾片碧綠纖細的水草!難怪小蘭笑得如此開心,自己的模樣的確滑稽。他悻悻地將水草拋到地上,整理好衣服,忽然發現日頭西斜,不知不覺已是黃昏,問小蘭道:“衣長老回來了嗎?”
小蘭好不容易止住笑聲,反手擦著眼角的淚水,辛苦地說道:“還沒呢!你放心,少不了你的解藥!”
話音剛落,便聽前院傳來衣舞鳳獨特清冷的聲音:“小蘭,你在跟什麼人說話?”
“長老!”小蘭衝他別有深意地笑了一笑,轉身衝去迎接主人。胡青鵬想了一想,也走進房中。
衣舞鳳走進客廳,剛剛落座,突然見到胡青鵬從裡屋走出,心臟不爭氣地跳了兩跳,竭力裝出冷淡的模樣,冷冰冰地道:“原來是你!你傷勢已好,為何還賴著不走?”
胡青鵬沒料到她的態度如此冷淡,對著那雙寒冷美麗的眼眸,吃吃地道:“小、小蘭姑娘說,我、我體內殘留有淫毒,還請衣長老賜我兩粒解藥。這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
衣舞鳳愣了一愣,俏臉忽沉,凌厲的眼神望向小蘭。不等她開口詢問,小蘭撲通跪倒在地,低聲道:“啟稟長老,胡少俠今日醒來後便想離去。屬下攔他不住,無奈之下只好騙他說餘毒未盡,需要等待長老回來治療。屬下心想,長老獨自一人查探敵情必然辛苦,若是有胡少俠幫助,或許可以儘快掌握對方的陰謀,因此找了個藉口將他留下。屬下擅做主張,如有不當之處請長老嚴厲處罰。”
衣舞鳳聽罷哭笑不得,她選擇在胡青鵬甦醒前離開,以及黃昏時返回,就是不想再跟他碰面,免得又勾起前晚不愉快的回憶。哪知小蘭完全不能領會自己的用心,竟然自作主張騙胡青鵬留下,真令她頭痛萬分。斜眼瞪了胡青鵬一下,不屑道:“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幫得了我?小蘭,你太抬舉他了!”
胡青鵬勃然大怒,挺胸大聲道:“衣長老,你雖然對我有救命之恩,但士可殺不可辱!請你收回剛才的話!”劍氣散發,房間裡的溫度驟然下降。
衣舞鳳驚咦一聲,奇道:“短短半日功夫,你的功力竟精進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