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在旁邊儀態萬千地坐下,細細品著一杯香茗,笑眼彎彎地看著上官流霆,旁邊她點的那支香已經過半,檀香的煙沖天一線,上官的眉頭微蹙。
這畫上的題跋有薛稷的,而且根據印章去判斷,極新,證明這幅《海上仙山圖》曾經是薛稷的藏品。
其他的題跋看上去新舊不一,最老的題跋不超過東漢,真的是每個細節都做到極點了。
上官把所有的意識都調動在眼根上,專注於每個極細微處,這本來也是他非常感興趣的事,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是在完成入畫的考題,心下一片沉靜,真正地沉浸在這幅畫中。
“一炷香的功夫已過,妾迫不及待想要傾聽霆郎的真知灼見。”
上官流霆繞著大案走了一圈,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侃侃而談道:“此畫應了一句你沒聽過的話,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所以對於這幅珍品,不能說真,也無法斷假。”
入畫感興趣地挑了挑美人眉:“哦?此話怎講?”
上官指了指《海上仙山圖》道:“旁人做假都是為了能使古畫以假亂真,身價倍增。
姑娘卻把這真的海上仙山圖用一種嚴絲合縫的技藝,粘在了當代的絹上,故意製造時代錯亂的感覺迷惑旁人。姑娘真是,童心未泯啊。”
其實書畫所用的材料絹和紙,對於書畫的斷代起著非常至關重要的作用。晚周帛畫和戰國楚墓帛畫,以及稍晚時候的馬王堆漢墓的帛畫,均是畫在較細密的單絲織成的絹上。
初唐時分,才出現雙絲絹
後現代也有這種類似的造假方式,只不過跟眼前的這幅畫是完全相反的用意。
為了把不是古畫的偽造成古畫,所以後世的造假方式往往是在古絹或者古紙上臨摹或刻印造假,而收藏家們一旦根據畫的材質去斷真假,就極其容易上當,這具有非常隱秘的欺詐性。
這位入畫姑娘,卻是把真正的古畫放在了唐朝的絹上,以真作假,絹是唐代的絹,畫卻是東漢的畫,這種閒出蛋來的做法,誰進來誰不迷糊?
怨不得說太少人想見她們家蘭麝姑娘,在入畫這兒就得被截走一大批。
入畫輕輕拍掌點頭讚許:“霆郎果真不同凡響,還有嗎?”
上官繼續道:“剛才在下所說的只是其一,其二,這畫上幾乎有從東漢到現在的各種名家題跋。
除了薛稷的跟此畫是一個整體之外,其餘所有的題跋都是姑娘從別的畫上剪下來,用了剛才所說的融合之術融合在這畫上面的。不知在下說得對否?”
入畫眼神中閃動著驚喜和欣賞:“可還有第三點?”
“其三,姑娘既然已經把這幅價值連城的古畫,改變得面目全非,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若是在下沒看錯,這幅圖中右下角的兩條魚,是姑娘你的手筆吧?”
入畫把手中的戰國水晶杯輕輕放下,水蔥般的玉指劃過上官的臉龐,柔媚的紅唇貼近他的臉,吐氣如蘭:“霆郎,何以見得?”
上官用右手托起她的下巴,把嘴唇湊過去,充滿磁性的聲音低聲呢喃道:“方才一進門,姑娘在這張大案上的墨寶在下有仔細觀察過。
鍾靈毓秀的千秋畫功,讓人見之忘俗……”
這種聲調的講話,像是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空氣中充滿著旖旎的氣息……入畫輕輕閉上雙目,羽睫微微抖動,像一對精靈的小翅膀。
她胸口上下起伏,呼吸不似剛才那般氣定神閒了,上官適時放開了她——原本就沒想對她做什麼。
只是不喜歡有些女人總是仰仗著自身的魅力,為所欲為,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彷彿她勾一勾手指,就會有無數的飛蛾為她前仆後繼,也許事實是這樣的,但是上官不是那群飛蛾。
“可是姑娘千般智慧,百密一疏;也或許姑娘故意留下缺口,讓有心人察覺。
這兩條魚,形跡上明明是鯉魚,可是姑娘卻習慣性將這鯉魚的魚鰭魚尾做了變幻,讓它看起來不像鯉魚。是為了避當今聖上的諱吧?”
被放開的入畫,神情上有一瞬間的失落,她驚訝地看了一眼上官,似是不理解自己的魅力哪裡出了問題,但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抿嘴笑著讚道:“霆郎心思縝密,見多識廣,妾這一關,算你過了。”
唐朝是比較開放的國度,但是再開放也是有個限度的,鯉魚和老虎是絕對的避諱。
初唐時,唐高祖李淵的父親叫李虎,李淵為了表示對祖先的尊敬,就開始讓人們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