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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卻一散而空,身子動也不能動。最終,淋淋瀝瀝的鮮血漫過了脖子,流進嘴裡。

粘稠、腥羶……

“冬瓜……王石……”,段缺傾盡所有的力量喊出聲來。

虛空中已看不到王石的臉,但血海的每一個波濤中都倒影出他那已經沒有了笑容的胖臉。

“你是為自己殺戮,還是為我們報仇?”

“你最初為什麼要修道?”

千萬個王石同時發聲,匯聚一處如風嘯般在血海上回蕩不已。

我為什麼殺戮?

回應的只有靈臺處那盞已被他自己親手掐滅的清燈。

我為什修道?

天空的血月驀然幻化成散發著澄澈輕寒光輝的弦月,弦月如鉤,照著血海盡頭處隱約可見的青青竹林,竹後是一間透出暈暈淡黃暖光的書閣,竹下是一個身形頎長的清朗少年。

少年肩頭閒披著的布衣已經洗的泛白。恰與素輝的月光相得益彰,他的手中握有一管翠竹製成的洞簫,此時正綿長靜遠的奏出清越的曲調。

蕭主蒼茫,但這管洞簫卻在少年的手中流出了本應是長笛才有的清越之音,音隨意轉,渺渺蕭音呈現出的是一副曾無數次在少年夢中出現的幻境世界:

朝飲王母池,暮見五雲開。

吞舟湧海底,高浪駕蓬萊。

神仙排雲出,但見金銀臺。

嫦娥龍虎衣,飄颻戲九垓。

舉手弄清淺,織女伴霞來。

……

看著血海盡頭身形頎長的純淨少年,看著他蕭曲裡閒騎逍遙四不像,遍身霞繞彩雲飛的九天仙界,段缺心中一熱,繼而又是一片清涼,隨後雙眼中突然充滿了生澀。

澀到發苦的生澀!

我錯了?我迷失方向了?

這兩個問題突然湧現的瞬間,無邊無涯的血海上空突然響起一聲催天毀地的驚雷。

驚雷過後,遠處依稀持蕭而奏的少年與竹林一起消失,九天仙界隱沒,血海散盡,無數個王石的胖臉也一併消散無蹤。

星月朦朧,山風依舊,周圍墳塋悽悽歷歷在目,段缺面前的依舊是王石的墳塋,他的手還輕撫在那冰涼的墓碑上。

一切都不曾改變過!

段缺放眼四望,悚然心驚。剛才的究竟是夢,還是因為殺戮太多引起的心魔心障?

夢?根本不曾睡著又怎會做夢?

心魔?若是心魔只能是yin*人殺戮,怎麼會有如此濃烈的規勸意味?

王石顯靈?

難倒是自己心中的爭鬥?自己心中從不曾察覺的角落已經厭倦了殺戮?

沒有答案,段缺飛躍的神思最終回到了那兩個問題上。

為什麼殺戮?為了自己?還是為王石陳達報仇?

為什麼修道?

輕撫著王石的墓碑,段缺在一片墳塋中陷入了沉思。

如雕像般一動不動,許久許久之後,太陽昇起後的第一縷朝陽刺破黎明前的重重黑暗灑照過來,淡淡的金光沐浴著他的黑髮,他的眉宇,他那血跡斑駁的衣衫。

段缺從沉思中醒來,微微上翹的嘴角間露出一個比朝陽更燦爛的笑容,“我修道是為求仙。不是為殺戮而修道”。

輕撫著墓碑的手愈發輕柔,段缺的聲音裡有著消失已久的清朗與不容置疑的堅定,“冬瓜,找清楚了。我是為了給你和陳達報仇才會如此殺戮,絕不是為了自己想殺而殺。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若道修只能是有仇不報的絕滅性情,這道又何必再修?我有心修道自不可再濫殺,但若遇該殺之人,當殺必殺!”

段缺從王石陳達的墓前返回七星塘時心中積鬱已一掃而空。

《道德經》五千餘言,卻終究沒說清楚“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的“道”究竟是什麼。

如果說“道”是天地萬物執行的法則。那不執於情卻絕不滅絕性情,不濫殺卻絕不害怕當殺之殺。這就是段缺當下徹悟並將遵行不悖的“道”。

他不知道別人會如何看待他當下徹悟出的“道”。

他也不知道隨著修煉的繼續,自己對“道”的徹悟是否會發生變化,也許在邁進鍊師境界之後,他對“道”的徹悟會有更深層次的提升,屆時難免又會有新的改變。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修仙大道每一步走過的只能是當下。

大道如水,曲折幽深,變化萬端

徹悟,相信,堅守,這就是段缺當下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