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跪倒在承天門前的人群中,越來越多撐不住倒下的。
他們衣衫單薄,他們身體虛弱,他們也很餓,腳下是冰冷的石板,身上是冰冷的積雪,寒風在頭頂呼嘯著,膝蓋下面積雪被熱量融化,然後又被嚴寒凍結成了冰,讓他們彷彿跪在寒冰上。
他們身上的熱量就這樣在不斷流失。
因為失溫而昏迷的人越來越多,如果得到及時救治還不致命,但可惜他們得不到任何救治。
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就在後面。
周圍那些凶神惡煞一樣計程車兵還在不斷開槍……
“殘忍嗎?”
楊豐問顧養謙。
顧養謙很勉強的嘴角抽動一下,算是做出個回應的笑容。
他能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楊豐荼毒士紳時候他沒說話,楊豐拷掠勳貴時候他沒說話,現在楊豐迫害大臣了他還能說什麼啊!
繼續閉嘴吧!
“那就告訴總督老爺,你們哪一年不是這樣過冬的?”
楊豐對旁邊計程車兵們說道。
“大老爺,小的們過去年年都是這樣捱過冬天的,鵝毛大雪的北風裡住著四處漏風的破棚子,全家就一床爛棉被,蓋不過來就往身上堆草,第二天起來能從棚子裡掃出一堆雪,小的女人生了五個孩子,冬天凍死餓死四個,小的年年都這麼過,老爺們憑什麼不能過幾個時辰?”
一個士兵帶著悲愴說道。
“去年最冷的天,小的一家六口第二天起來還活著一半,老爺們身上至少還有像樣的衣服,小的們冬天就裹著破麻袋,老爺們還嫌不夠嗎?”
另一個士兵說道。
……
顧總督繼續僵硬的做著微笑的表情。
“那就給他們換上破麻袋!”
楊豐說道。
那些士兵愣了一下……
“給這些官老爺們也換上破麻袋,你們過去受的什麼苦,今天也讓他們都嚐嚐,過去你們年年捱餓,今天咱們就讓他們嚐嚐捱餓的滋味,過去你們年年披著破麻袋片過冬,今天咱們也讓他們披著破麻袋片試試。都一樣是人,你們可以受半輩子的飢寒,憑什麼官老爺們就不能受一天的飢寒,也讓他們試試你們過去是什麼樣的日子。”
楊豐說道。
“快,兄弟們,也讓官老爺們試試咱們過去的日子!”
其中一個士兵立刻醒悟,直接揮手喊道。
緊接著其他士兵全都醒悟,他們毫不猶豫地衝向外面。
顧總督只是站在那裡苦笑著。
很快士兵們就扛著麻袋片回來,其實也不用特意出去找,他們後面的千步廊就有的是,這幾天在那裡吃飯都是從官倉運來麻袋裝的糧食,正好廢物利用一下而已。拿著麻袋計程車兵們直接衝進袞袞諸公中間,因為後者過於擁擠,幾個士兵還掄著刀鞘抽打,袞袞諸公們一片鬼哭狼嚎,還有人跪在那裡磕頭求饒,他們以為是要玩天街踏盡公卿骨了。
實際上從昨晚被抓出來開始,他們就一直在擔心這個結果。
不過還好不是。
但緊接著他們的哭嚎聲就更響了。
就算不是天街踏盡公卿骨,這也一樣是來要他們命的啊,那些破麻袋是能禦寒的嗎?他們現在就已經快凍得半死了,再換上破麻袋不是要他們命嗎?然而他們不換也得換,而且那些士兵們專門找紅袍的,賜服的就更醒目了,他們直接把這些身份最高的按倒在地上,然後粗暴的扒下他們的官服……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可憐的錢府尹就是其中之一。
他這個順天府尹可是正三品,本來長江邊長大的他就不抗凍,這時候已經凍得渾身都麻木了,只能在士兵們手中哆哆嗦嗦地重複著這四個字,緊接著被扒下官服的他就被扔了幾個破麻袋。他本能的撿起這些麻袋,就那麼哆哆嗦嗦地往身上裹著,很快府尹大老爺就有了幾分赤貧的模樣,也就是頭上的官帽還能證明他的身份。
不過看著也更滑稽。
他就那麼裹著破麻袋在寒風和大雪中哆嗦著。
而在他周圍,那些如狼似虎計程車兵們,繼續不停扒下那些官老爺們身上的官服然後扔給他們一個個破麻袋。
官老爺們也都無師自通的,像那些貧民一樣把自己裹起來,還有一個甚至學會了找個小石頭拉開口子,然後從頭上套進去,就像穿著個套頭衫一樣,這一個個戴著官帽,裹著破麻袋的形象倒也別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