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
縣城南門人山人海,初冬季節的閒人們,全都像看猴戲般看著眼前一支畫風詭異的隊伍。
“除妖衛道,以血護教!”
“除妖衛道,以血護教!”
……
混亂的吼聲在他們中間響起。
發出這些吼聲的是本地縣學的那些士子,由本縣教諭親自帶領。
他們正在迎接從沂州北上路過計程車子請願團,然後那些騎著馬的,坐著轎子的,騎著驢的,坐著驢車的,甚至還有乾脆是坐著手推車計程車子們,就這樣在他們的目光中浩浩蕩蕩而來。最前面的赫然是楊大帥,穿著青衫的他就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混在那些士子裡面口號喊的最響。
不過這時候他的隊伍已經迅速壯大,主要是沂州州學的生員們也加入,另外還有沿途幾個小鎮的……
甚至還有得到訊息專程從那些鄉村趕到路上和他們會合的。
必須得明白一個事實,以邢玠為首的官僚們,還有山東那些耆老鄉賢們在青州組成的議事會,並不能真正代表山東士紳,他們都是些頂級世家,一個個位高權重,很難有和楊豐不死不休的決心。
邢玠為什麼要和楊豐不死不休?
為田地?
邢家那點田地和他目前的地位比起來,真的不值一提啊!
他已經是位極人臣,右都御史,總督兩省軍務,因為目前局勢,他這個總督是真總督,兩省因為南方官員的大撤退,地方官員都是地方士紳商議後,給他幾個候選名單然後他確定,再交給京城吏部任命的。當然,他不是軍閥,相反他是一個對萬曆很忠心的老臣,這一點必須得明白,而他的目的就是盡力在目前局勢下,維持這兩省的穩定,協調地方士紳之間的關係。
甚至他還給京城送稅收。
不多。
但也的確還送。
邢玠是萬曆最信賴的大臣之一,也是主要負責為萬曆解決軍務的,一個他一個葉夢熊,過去都是萬曆真正信賴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和楊豐拼命?
雙方再鬥本質上也依舊是同殿稱臣,給自己先留好退路,盡力做好一個裱糊匠,至少還能給萬曆維持住名義上的統治權,現在被楊豐逼急了,也只是想雙方掰一下手腕,如果這次打不過楊豐該屈服時候就屈服吧!
議事會的耆老鄉賢們也差不多都是這種心理。
他們都是山東幾個主要世家的,大家手中都不缺銀子,地方上工商業基本控制在手,就算真到了被逼無奈時候也就忍了。
世家嘛!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田地沒了還有銀子,還有商號工廠,沒到絕路上。
哪個世家不是在一次次亂世中忍過來的,山東士紳忍過了女真人,忍過了蒙古人,也忍過了朱元璋這種暴君,為什麼不能再忍,不就是幾十年嗎?朱元璋又如何,五十年不戰而勝,五十年給他安排的妥妥的,衍聖公說的對,不行咱們可以內部下手嘛!
只要楊豐一死總是能回來的。
可是……
那些全靠土地為生的,可以說佔士紳絕大多數的普通士紳不行啊!
大明又不是真正晉級資本家,說到底資本家才是極少數,絕大多數都是純粹的封建地主。
他們沒了田地就什麼都沒了,更別提什麼忍耐,忍耐五十年這種普通士紳早就完蛋了。
熬過一茬茬亂世的是頂級世家。
普通士紳在這一茬茬亂世裡面,一樣也是命如草芥的。
那些頂級世家投降楊豐,還有銀子和工商業控制權,可以確保家族勢力延續甚至更好,可這些普通士紳投降後田一分,就只能變成泥腿子,說不定他們連泥腿子都不如,畢竟他們已經不會種田了。
他們真的忍不了。
重新變成泥腿子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的。
同樣因為楊豐不考科舉,拋棄儒家治國,這使得那些全指望科舉來實現發籤打板子夢想的,傳統意義上耕讀傳家的純正儒生,還有那些已經有了生員甚至舉人功名,距離功成名就還差一步之遙的年輕俊秀們,他們也根本就忍不了啊。
這些人本來就是最激進的抵抗派,畢竟他們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幻想著可以做下一個熊廷弼,要不然就不會出現他們跑到沂州去,把邢玠搞得需要找人看著他們了。
邢總督是英明的,知道這些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好在他也知道這些傢伙真的成事不足,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