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看的,是他眼睛裡的東西。被畫者的眼睛,往往表示了作畫者對他的感情。湘靈對我更多是畏懼,對你是憐惜,但對他……”霍楚風冷笑。
霍廣雲再度走近,細看惡魔之瞳的深處,一種因為厭世而生的對眾生的憐憫和——豐沛的隱含著的情感。
“白夜都不會讓我這麼恐慌,因為他年輕,所以註定不懂得珍惜。可我現在很怕,湘靈和他在一起,”霍楚風轉頭問他的弟弟,“你知道黑狐狸的名字嗎?”
“Adrian。Tristan。Crusino,”霍廣雲扯了個笑,“明顯的假名,但我知道他和Gulino家族有關聯,並且有愛爾蘭、法國、義大利、西班牙和瑞典血統。”
霍楚風有些吃驚:“這些血統不就是Antonio。Trilify。Gulino的血統來源嗎?這裡面絕對有問題,Adrian是黑色,Tristan是悲哀之人,看來他和我們的死對頭有相當緊密的關聯——你去查查吧,Antonio。Trilify。Gulino那個原本和我們大舅舅訂婚過的女兒,現在到哪裡去了?”
“你懷疑他是Antonio。Trilify。Gulino的外孫?”
“不,一個得不到承認的私生子。”霍楚風摁熄菸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霍廣雲看著他的背影,微笑:“你果然夠驕傲的——所以我等著你的推理啊,真像我們那個大舅舅,敏銳堅定而固執。”
他轉身,對著中間那幅畫,喃喃道:“我害怕的卻不是他的眼睛,而是它的背景。”
他微微嘆息著離開了畫室,只留下那幅色彩無比鮮明的全身像——白色羽毛般的背景,還有負傷流血的黑衣男子。
湘靈辭別了蕭斂和蕭雪凌,去了曼徹斯特。小茵在那裡等著她。
她們已經近兩年沒有見面,只是透過電話聯絡,這次終於可以見到了,她試圖讓高興的情緒凌駕於恐懼或者擔心,然而效果不彰。
左手上的鈴鐺環仍然在,微微搖晃,就會有清脆的鈴鐺聲,想到她容易走極端的二哥,不免擔心。
在英國的兩天,還是經常去義大利的網站瀏覽新聞,看看哥哥們的動向。然而她忘記了,她的哥哥們,現在正遊走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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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哥那句雅格什麼斯什麼迪格的,也是她心頭的一個迷團。
小茵看到她很開心,還把男朋友介紹給她——一個陽光開朗的英國青年,似乎是在曼大讀書的樣子。
可是這樣的歡樂,卻讓她覺得他們的距離遙遠,於是沒有多做停留,就去了愛爾蘭——一個在她心目中屬於綠色和灰色的陌生國度。
沒有去都柏林的名勝,反而在一間中餐館開始打工。畢竟白夜的錢她拿得並不心安理得,所以還是希望趁空閒時多賺點回來——儘管愛爾蘭其實算是西歐國家中經濟比較落後的那幾個了。
老闆對她還算好,溫和的,近乎哥哥一樣。到這裡她才真正體會到,原來普通的兄長對待妹妹是如此的不同,原來她的哥哥們早就在以無比寵溺的態度對待她。這樣一想,對於逃離便越發恐懼,因為後果的嚴重程度,可能超乎她的想象。
有一次她去冷凍庫取凍肉,然而門卻不小心關掉了。裡面的溫度她是不清楚的,可是寒冷稀薄的空氣卻讓她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大哥和二哥將她圍住,在一片寒冷中守護她,而大叔也在遠遠地看著她,面帶微笑。
是快死去了吧,但是她不甘心,撐起快要凍僵的身體,在那裡奮力地踢門。終於有人經過,把幾乎只有腳能動的她拉出那裡,只是一碗薑湯,她卻感覺幾生幾世的眼淚都流盡。
一個人在異鄉,原來是可以痛苦到這樣的地步的。沒有任何人知道你身處險境,任何的擔心都不會起作用。
想起初中時讀過的一本小說,作者對於愛爾蘭的驕傲Yeats,幾乎是尊敬到把他和愛丁堡的Burns相提並論。她讀他的《When You Are Old》,心裡確實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溫馨感覺——彷彿這世上,真的是有人,只因為這樣單純的目的而生一般。
輕輕在嘴裡含著這些詩句,穿梭在寒冷的都柏林街角,2月初的都柏林,蒼白無力,其實仍然是美麗的,只是她自己,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生氣。
眼前人群中閃過大哥的影象,他焦急快步走著,彷彿在找尋什麼似的。
她慌不擇路地躲閃著,直到自己被黑暗侵襲,墜入森冷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