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兒,一邊忙著用衣袖拂去翁同龢身上些許雨水,一邊笑說:
“翁師傅!奴婢正要去傳旨,雪下大了,皇上說翁師傅就不必進來了。既然已經來了,奴才這就回報皇上……”
說著貓手貓腳踏著腳跑了進去。翁同龢便在那裡站著,不一會王鑑已經跑回來,呵著手道:“翁師傅,叫進呢!皇上在東暖閣……”
翁同龢只略向兩個侍衛點頭致意,忙著跟了進來,便聽裡頭光緒的話聲:
“翁師傅嗎?進來吧!”
光緒的聲音顯得
“是!”翁同龢忙高聲答應了一聲。他一步跨進去,在外殿御座前略定了定神,趨步進了一旁的閣間,伏地叩頭道:
“臣見過皇上……!”
不待他說完,光緒便連忙說道。
“翁師傅免禮,賜坐!”
在太監端來椅子時,翁同龢謝過恩後,方才虛坐下,他抬起頭來,只見光緒坐在椅上,面前的桌上堆得幾本奏摺,旁邊還放著硃砂筆硯,不過,皇上似乎是在看書。
“翁師傅,您來的正好,我這正看這本《泰西策》,這本書確實不錯,將泰西諸事娓娓道來,尤以奧斯曼土耳其最為引人,想當年土耳其自立國之來,長達數百年間其馬蹄便能使整個歐洲為之震擅,然不過區區百年,其卻淪為泰國諸強國盡相欺凌之弱國,其國運如此實在是讓人感嘆……”
光緒感嘆著土耳其,未嘗不是在感嘆著大清國,大清國可不也是如此嗎?甲申年間滿洲人以區區幾十萬人入主中原,成為中原之主,而現在呢?這大清國的國運甚至尚不及土耳其,土耳其畢竟還有幾百年強國的積威在那,而反觀大清國,誰還拿大清國當成回事?
“不過,這土耳其亦尚知覺醒,其早在六七十年前,便已實施變法維新,就像那巴拉克達爾。穆斯塔法帕夏所主持的改革,剝奪了地方勢力的某些權力,恢復了素丹的權威,繼續推進變法維持……”
光緒的話,讓翁同龢深以為然的點著頭,可不是嘛,那土耳其推動變法時,君權旁落地方,與現在的大清國何等相似,現在這大清國,可不也是這種情況嗎?
接著兩人又繼續談了起來,從土耳其的變法維新,一直談到日本的變法,就本心而言翁同龢還是傾向於保守,而他之所以支援洋務,甚至向皇上灌輸“維新”思想,最直接的原因是藉此同“後黨”爭權,或者說借“維新”樹立皇上的權力,現在中國已經面臨三千年未有之變局,若是新君能從變的角度盯衡大計,必然可為一代明君,自然可收回旁落之權。
“……我們的國家、也不是不變啊,三十多年前,就開始了。”
光緒如數家珍似的對翁同龢說道。
“同治元年曾國藩就在安慶設立軍械所、李鴻章就在上海設立制炮局了,後來有上海的外國語言文字學館、南京的金陵兵工廠、上海的江南機器局、福州的船政局、天津的誡器局、大沽的新式炮臺,乃至成立招商局,這些都是先朝同治時的變啊。即以本朝而論,從本朝元年舉辦鐵甲兵船、在各省設立西學局開始,後來設立電報局、鐵路、礦務局、武備學堂、北洋海軍……”
“皇上說得是。”
翁同龢連忙點頭說道。
“大清國,這幾十年來,的確已經開始變了,”
當然是在變,可皇上為什麼,就不清楚,這變得是太后與後黨的那一群人在變,而不是皇上在變,現在皇上要變,要成為一代聖君。
“可是,咱們變的,多是在船堅炮利方面,但不是根本的,洋夷之長,又豈只限於“船堅炮利”,可即便是在船堅炮利方面,咱們也是學的如四不像一般,值此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大清國非得變法不可,當以中國之倫常名教為原本,輔之以諸國富強之術。如此變法,咱大清國方才能重振當年雄風,不為外洋人所欺!伏請皇上聖裁。”
光緒坐在寶座上,右手拇指支著下巴,其他四指揉著臉,他沉思著,作為年青的皇帝,他渴望著像祖宗們一樣,成為一代名君,而在內心深處,儘管對那位大姨媽恐懼至極,但是皇帝的自尊,卻讓他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為真正的皇帝。
從翁師傅過去的教導和帶來的書籍中,他對變法維新有了具體的概念,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變法維新是他奪回君權的機會,而皇帝想收回君權,就要去辦事,辦什麼事,能比得上變法維新之事?至少即便是那些後黨,也說不出個反對來——諸如李鴻章諸人他們不也是在變嗎?
但是變法維新需要新人、需要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