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其下矣。中西通商互市,交際旁午,開千古未曾有之局,蓋天運使然。中國不能閉門而不納,束手而不問,亦已明矣。”
好友引用當年信中相勸之言,並未讓楊商農惱羞,只是搖頭長嘆道。
“劼剛兄,他日弟之反對洋務,是為眼界不展之果,後蒙兄之薦奉,隨兄赴俄,後又赴法、德,這視界一展,方知,天下之大,遠超你我之想象,中國若閉門自納,他日必遭亡國之禍……”
多年旅歐的經歷,早就令他放棄了往日的妄自尊大,以西學為夷說。
“書霖,三年前,為兄寫“中國先睡後醒”一文時,曾自許,中國所醒者以洋務為始,然讀過《泰西策》後,先前諸多不明,方才得解,這西洋緣何之強?僅只是洋務者?”
搖頭一聲長嘆後,曾紀澤的那番話語中的滋味,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書霖,自道光年國門洞開,西洋威脅臨門,五十年間,國人於西洋可謂是複雜至極,一面固執的溫持“天朝上國”的美夢,繼續輕蔑的鄙視著“洋夷”,一邊卻又難以面對被他們超過,和侵入的現實。時至此時,擺在面前的實際只有兩種選擇,要麼繼續封閉自己,沉浸在天朝上國的舊夢中不肯醒來;要麼丟掉自負,面對現實,全心全意效仿西洋,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方才可於此叢林之世存活。”
好友的話,卻讓楊商農一陣驚詫。
“劼剛兄,怎能出此之言,國朝不是早已行以洋務,焉能……”
楊商農的回答換來的卻是曾紀澤的苦笑。
“所謂洋務,現在看起來,不過只是修修補補,與那奧斯曼土耳其者,又有何妨,其行洋務遠早於國朝,亦深之我朝,當下又是如何?”
這一聲反問之後,見好友似仍然有不解,曾紀澤卻只是痛苦的閉上眼睛。
誰人能解子然之心?
若是唐子然在這,得知曾紀澤的這番感嘆,沒準會對他生出知己感來,在他寫那本《泰西策》,與其說是為自己揚名,倒不是說是向國人全方位的展示西方國家在崛起過程中的先進性,華夏如果還抱有想要崛起的雄心壯志的話,就必須學習他們的優點,並進行思想觀念、科學文化、經濟體制乃至政治制度的變革。
可國人又有幾人能讀懂其間之意?別說現在,既便是百年之後,又有幾人能懂?
但現在,卻有一個人看懂了,可看懂了又能如何呢?
“罷了,罷了,”
想到好友深知西洋之強者,亦是如此,曾紀澤無力的擺了下手,
“兄雖在朝,可人微言,些許狂言,又豈敢言?可……”
話聲稍頓,曾紀澤不無感嘆的說道。
“唐子然,確實是個人才,不論《泰西策》,便是這《泰西縱橫術》亦可見一般,如今西洋諸國臨國,正需其於各國間展以縱橫之術,謀以國強,若……”
“劼剛兄,所言極是!”
聞好友不再談及先前“狂言”,楊商農連忙配合的順著他的話說道。
“今個在衙門裡,大傢伙都談著這篇《泰西縱橫術》,先前《泰西策》中所言泰西諸國展於外交縱橫之道,今個大家可是在這文章中看了個通透,瞧著,這泰西各國外交之精彩,遠甚於國朝春秋戰國之時!”
好嘛,擱到楊商農這,卻把那篇旨在向國人介紹現代外交的文章當成了“演義”來了,而曾紀澤一聽,只是無奈的點下頭,國人一向如此,那《泰西策》賣的洛陽紙貴,與其說是國人意欲知洋,倒不是如說是對西洋各國好奇,對那些聞所未聞之事好奇罷了,至於內間如何,又有幾人能懂?
現在看了本《泰西策》的便以此侃侃而談,自以為知洋,那種人啊……
“在衙門裡,如孫大人,也覺得唐子然確實是個人才,不單知洋,而且還頗通外交,所以便向慶王推薦了唐子然,您猜慶王怎麼說?”
“那慶王怎麼說?”
在天津的北洋大臣行轅,半眯著眼睛的李鴻章反問道,從唐浩然奉詔進京以來,他便像壓根沒有這個人似的,視其於無睹。
可越是這樣,那唐浩然卻仍然變著法兒闖入他的眼裡,就像三日前於《中外新報》上發表的《泰西縱橫術:普魯士篇》,那《中外新報》可是他拿銀子辦的,每日自然頭一份便送到府上,那寫的極為精彩的文章,自然讓其拍案叫好,更是認為自己從張南皮那挖對了人。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不單他叫好,連同孫毓汶等朝中要員也跟著叫好,甚至還建議將其委派使洋,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