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新落座後,唐浩然再次坐直,依然笑道。
“下官這差使……很是難辦,本來不該煩擾中堂。但既在其位,只能謀其政,這新政是國朝前所未有之事,下官所求者唯中堂大人。”
室內一下安靜了下來,原本熱情非常的隨員們紛紛掉過臉去,喝茶的喝茶,輕言的輕言。就沒人朝唐浩然那看。李鴻章依然面含笑容,端起茶杯用杯蓋撫去茶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唐大人是皇上親自簡拔的特旨,這朝鮮內連關東龍興之地,雖為外藩卻是為近畿重地,皇上親旨交於唐大人全權處置,自然有看重唐大人之處。李某能有什麼見識?又豈需唐大人相求,既是同朝為官,若李某於唐大人有助,唐大人儘管直言吧。”
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與先前的親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只讓唐浩然暗自吸了一口氣,用餘光看了眼正與人輕聊的李光澤,他含笑端杯藉著喝茶的空微微搖頭。
既然已經來了,便不能空了手去,唐浩然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倒是更為恭謹的,起身拱手道:
“下官這個差使,一是要用人,二是要使錢。錢哪,晚輩想法子自己去籌。人呢,中堂大人辦了這麼些年的學堂,幕中亦是人才濟濟,還請賞派幾個。”
第46章 行轅(求推薦)
“這唐子然之才果然遠出你我所料啊!”
待晚宴結束之後,幾乎是剛與書房坐定,僕人方才端上一碗參湯,李鴻章便禁不住道出了一聲贊言。
而之所以會發出如此感嘆,卻是因為先前唐浩然於席間的一句話。
別說是李鴻章,便是自許才負五車于式枚,熟知洋務的馬建忠以及張佩綸、張士珩等人無不是被唐浩然言語“驚到”了,便是府間利益交錯,這會聽著中堂的感嘆,雖說心下頗不是味道,但卻也只能點頭想贊。
如此這般,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那唐子然確實頗有大才,其經世之才更遠非他們所能及。
一聲感嘆之後,李鴻章端起參茶,慢騰騰的喝著,他的眼睛半眯著,似仍在回憶先前於宴上唐浩然的那番話。
“朝鮮錢制漏弊叢生,欲於朝鮮行以新政,非行新錢法不可!以西洋機器制當十銅元,推行銀洋……”
初時唐浩然於席間所言,於朝鮮推行新政時談及的“以錢法為先”時,雖明知朝鮮錢制漏弊,可李鴻章還不以為意,但隨著話題慢慢展於國朝,李鴻章卻有些做不住了,尤其是在其提及國朝的錢荒時,李鴻章更是一字不落的完全聽於心底。
“國朝自發匪亂起,各省先後停鑄制錢,先有同治錢荒引小民之危,現今銅價翔貴,民間私毀制銀,幾難禁止,各省錢荒愈演愈烈,錢日少而價日昂,百貨騰湧,商民交困,幾不聊生……”
唐浩然全無一絲誇張之詞,自同治年間開始的錢荒數十年間不解,原因之是滇銅不旺而洋銅日貴,另一個原因則是錢商私毀制錢以鑄小錢牟利,或與洋人勾結,私運制錢出洋,高價賣於洋人,由洋人毀錢取銅,以獲利差。從光緒初年起,這錢荒便愈演愈烈,可眾臣誰都沒有辦法。鑄錢千文虧三百文,如此以往便是朝廷也虧不起,更何況,朝廷和地方都沒那個銀子去虧,這鑄錢一停,市間錢荒自然愈演愈烈。可在席間,似有些醉意的唐浩然卻點了條路——銅元。
“市面制錢重一錢;銅元重二錢七,“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
簡單的一句話,看似沒什麼新意,無非就是“鑄以大錢”,不過唐浩然的法子,倒與其它人不同,他提的法子是“仿洋式銅元”而非簡單的“鑄以大錢”。唸叨著唐浩然在席間談著的法子,李鴻章眉頭時皺時緊,至於其於席間提到“銅元”、“銀元”以及金本位、銀行之類的話語,他倒是並沒有完全上心,他上心的卻是“仿洋式銅元”的“八文之利”,這才是他真正看重的。
和其它地方大員一樣,李鴻章甚至他的幕府之中諸人對財政金融知識歷來貧乏。而倡辦洋務時所需要的投資借款,都是下邊人以他的名字鼓動操盤,李鴻章在等靠要朝廷撥款或利用地方稅收之外,從沒有提出過自己的金融主張。
辦了近三十年洋務,一直苦於銀錢不足的李鴻章亦不知從何開源,此番聽了唐浩然那番的“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又豈能不動心,甚至於早在席間的時候,便已經盤算起了,推行於直隸所獲的錢利。
“中堂大人,子然此法甚佳,若行以直隸,日鑄三十萬,日獲利可達兩千四百元之多,若日鑄百萬,年獲利豈止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