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是最惱人的,真正令人惱火的卻是其用一紙通電把“天下八督”都扯了進去,以離間疆吏與中樞間的信任,扯上其它人也就算了,偏偏卻扯上了自己,這如何能不讓張之洞心惱,在他看來完全是忘恩負義之舉。
忘恩負義如此,又豈能為人所信!
“唐子然……”
冷哼一聲,惱怒非常的張之洞只覺鬍鬚微顫,若非控制得當,只怕那茶杯都摔了出去,而桑治平瞧著這一幕,卻只是半閉著眼睛,並沒有說什麼。現在還能說什麼呢?唐浩然不僅反了,還用一紙通電,把若大的中國八位封疆大吏都扯了進去。
曾身為清流領袖的張之洞又豈不知道,或許現在朝廷會因一時之急,而會對此視而不見,可待這一關過去後,勢必會有言官藉此彈劾,言官彈劾又豈需任何實據,只憑幾句傳聞之辭,便給別人定下罪名!更何況,他們還有這電報可作實據!
這唐子然不是存心要把大傢伙往絕路里整,往死路里推!
外放地方的十幾年來,雖說當初朝廷外放自己是為分地方之權,借清流鉗制鹹同軍功疆吏,可外放地方後,張之洞早已經由當初的清流化為疆吏,所考慮的自然是自己的權力,這疆吏之權全不同於京官兒,京官清貴,可疆吏……想成就一番事業,還是要到地方上!
雖說多年來對朝廷忠心不改,可並不意味著張之洞會迂腐到拿自家身家性命去驗那個“忠”字,甚至他不可能如曾文正公一般,任人欺凌,曾文正公的遭遇已經讓人心寒了,如若將來有言官彈劾,朝廷再無端羅織罪名。
那樣的話……非但個人身家不保,甚至可能禍及家人宗族。而這一切正是唐浩然的一招“八督議政”所致,這那裡是什麼“議政”,分明是逼朝廷對八督下手。
唐子然究竟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張之洞真恨不得將他揪到面前來當面質問,同時狠狠地扇他兩個耳光!以洩心頭之怒,這也難怪,任誰的身家性命被其它人壓上了桌,都會如此惱火。
“大人,這八督議政,倒也全非妄語,如若這國家大事皆由八督議處,這天下之事,恐怕也不至如此!”
桑治平於一旁隨口說了一句,若是說過去,他對唐浩然是欣賞,那現在怕有的只是佩服了,過去他只道唐浩然有才而無謀,全不知官場變通,而今天,他卻看到了唐浩然有謀的一面,別的不說,單就是這“八督議政”就開古之所未有,縱是朝廷忠臣聞這四字亦會心動連連,原因再簡單不過——權力!
天下八督看似位極人臣、風光無限,可謂是疆吏之首,可實則卻又受各方牽絆。地方上有刺布政使等衙門牽絆。朝中非但有軍機處制衡。亦有言官彈劾,可謂是每辦一事皆是如履薄冰一般,縱是有“天下第一督”之名的李鴻章,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越雷池半步,至於張之洞,雖說於朝中有靠山相依,可亦需小心謹慎。以免受其害。
可今天,唐浩然的一招“八督議政”,卻從根本上扭轉了,重中樞而輕地方的現實,從而奠定了地方對朝廷的上風,而如若“八督議政”成真,八督亦可憑以地方做大,又豈懼朝中之權,又豈會在意言官彈劾,在意朝中非議?
權力!
空前膨脹的地方之權。如何能不讓人心動?
權力的誘惑對任何人都適用,尤其是對於欲創一番事業者而言。其對權力的渴求更超於常人,縱是眼前的香濤怕亦無法拒絕這份“厚禮”吧!如若天下八督中之半數為“八督議政”所引,放眼天下現下誰人又會去平定他唐子然!
朝廷對八督的顧忌在於八督集軍財於一身,如若“八督議政”,這八督自不會冒自家實力有損的風險去平定他唐子然,如此一來……沒準到時候,朝廷對他怕也只有招安一途可走了!
子然啊!
內心佩服著唐子然的手腕老辣之餘,看到機會的桑治平自然不願錯過這一機會,或者說,作為張之洞的幕僚,他自然需要為幕主的利益而謀劃。
“八督議政、八督議政……”
唸叨著這個詞,心驚肉跳之餘張之洞的內心深處卻又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來,一方面他固然惱怒唐子然的“背叛”,而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去面對這“議政”帶來的誘惑。
如若當真實施“八督議政”,那這朝廷之事,豈不會任由八大總督議處,至於那朝廷又豈還有今日的獨斷專行!
縱是清流出身,這些年的疆吏也使得張之洞亦深感朝廷、言官牽絆下,事事難為之困,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開始體諒起李鴻章來,同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