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的馬貞榆在旁說道,這便是興辦洋務的初衷。
“工廠、鐵路之類洋務,非有大宗鉅款,不能開辦;非有不竭餉源,無以持久。欲自強,必先裕餉;欲濬餉源,莫如振興商務。”
張之洞的門生黃紹箕又在一旁補充了一句,雖其引用李鴻章的一句話,但張之洞還是點點頭。
“歸根到底,辦工廠,既為求強,亦為求富,而求富亦為求強之所需,不知浩然如此理解是否有誤?”
有了黃紹箕的“鋪墊”,唐浩然的這番話,自然無人反對。
“既是如此,官辦洋務,其實倒是與商人做買賣,不謀而合,其考慮者,非辦多大事,而是如何以有限財力盡可能的多辦事、辦成事!”
唐浩然的一句話,卻讓周圍的人一愣,早在張之洞主政山村時便已入幕的楊篤系等人,見其將官辦洋務與商人相比,頓時臉色就是一變,可不待他反對,張之洞卻哈哈笑道。
“那你告訴我,應該如何以有限之財多辦事,辦成事?”
笑聲落下時,張之洞朝桑治平看一眼,還是仲子識人,若無先前的一番冷遇,只怕這些話,他唐子然不見得敢說吧。
“其實道理很簡單,關鍵是怎麼辦!”
話聲稍頓,見自己已經成功重新引起張之洞興趣的唐浩然,便笑說道。
“辦洋務工廠需數年之久,其間需財力源源不斷,若超出財力所持,必為包袱,必將拖累其它事業,因此,辦洋務,最忌貪大求全、好高騖遠,需分輕重緩急,逐步推進,”
見張之洞眉間似有不快,唐浩然立即意識到,眼前的這位主,可不就是“貪大求全”的主,於是連忙補救道。
“若以湖北洋務為例,需先定整體實施計劃,分輕重緩急,如鐵廠、鐵路、鐵礦,此等軍國大事自是不容耽誤,不單不能有半分延誤,而且應從速開始。”
這一聲補救,倒是讓張之洞臉色稍鬆些許,見此先前替唐浩然擔心的,辜鴻銘這會方才鬆下一口氣來,同時暗討著這唐浩然果然全如剛回國的自己,以後可要好好教教他。
“於此之外,需考慮創辦何廠,能於短時內創辦,且投產快,管理易,回報快,如此便可以此廠之贏利支撐其它洋務事業推進,方能促進良性迴圈,以工廠源源不斷之利潤促成新廠創辦。”
早在撫晉期間,因結識了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思想上經歷“西化”的轉變的張之洞,便已經接受了其提出的修築鐵路、開挖礦藏、開辦工業和製造廠方面的建議,而在督兩廣期間,經中法戰爭更是對清軍器不如此深有感觸,也正因如此才會痛定思痛,立志改革,雖說於廣州招攬不少人才,但那些人對於舉辦洋力,不過只是認為應該辦廠、築路,至於怎麼辦、如何辦全無一絲考量,眾人只知道拿銀子辦工廠、築鐵路,至於工廠如何辦?如何運營?如何贏利?自然不在考慮之中,只是想當然的以為,工廠辦了,機器開了,銀子也就能收回了。
也正因如此,無論是府內幕僚亦是張之洞本人,正是靠著這一知半解,還未來武漢時便一把抓似的將鐵路、鐵廠、煤礦、紗布局之類洋務納入計劃之中,全不顧財力的試圖一日而成,而唐浩然所坐的就是改變張之洞這種全無規劃的實業建設。
“子然,那你說說,若我湖北興辦洋務,應首先創辦何廠?何廠回報快?”
本就為洋務事業受困於財力不足而煩憂不已的張之洞連忙開口問道,他清楚的知道,李鴻章辦洋務靠的精通生財之道的盛宣懷,而張之洞所苦者,正是自己手下無如盛宣懷一般的人才,也正因如此,赴湖北任上,沿途他誰未見,只是在上海見了一次盛宣懷,儘管心知不可能招攬其為已用,但仍是見了一見。
“紗、絲、煤、船!”
接連吐出四個字來,見張之洞等人一副認真聆聽狀,讓唐浩然多少生出些許自得之感。
“紗、絲、煤、船,”
張之洞於心中默唸著這四字,目光移到了正在喝茶的唐浩然身上,這個年青人,到底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
“紗者,即是棉紗,棉紗為紡布之必須,洋紗成本遠低於土紗,以至百姓愛用洋紗,如江浙一帶,洋紗銷售遠勝土紗,百姓以機紗織土布,行銷各地,於湖北而言,漢陽、襄陽、宜城、隨州、廣濟、麻城各地皆織老布,並行銷附近各省,數十萬百姓靠織布,換取銀錢,以養家納稅,若辦以紗廠,專銷湖北各地,供民織布之用,行以“洋紗土紡”,不單紗廠每年獲利可得甚巨!“土產外銷”亦可為民謀利,貼補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