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我的魂魄,我就會詳細、完整地告訴你這半個月以來,每個晚上發生在我身邊的怪事……」
夏詠昱的臉上滿是冷汗,他拚命在減少語氣的震顫。
「第二件事,如果你能找到我失蹤的女朋友——她叫張織梅,說不定能拯救更多的人……織梅她……我相信她掌握了絕對重要的關鍵。」
「張織梅?」劍向十分驚訝,「就是錄影帶裡的女孩子?」
「警察先生,你是說那……那捲DV帶嗎?」
夏詠昱的樣子越來越異常了。他雖然盡力維持情緒的穩定,但仍然掩飾不住對周遭環境的害怕。劍向即使也感覺到整個臥室裡空氣陰溼冰涼,再加上房內各類物事凌亂,鍾思造的腐屍才移走不到三天,卻像是還留在裡面一般——但劍向還是無法體會為何夏詠昱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說話的方式,猶如將死之人迴光返照地在宣讀遺囑。
「沒錯。」劍向又問,「誰要殺你?告訴我!」
「進來了,」夏詠昱低聲重複,「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來殺我的,」彷佛聽見對方絕望的笑意——他說:「鬼!」
就在夏詠昱講了這個字的一剎那,劍向經歷了一場他生命中永遠無法相信、也永遠不願意再回憶起任何細節的夢魘。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冷冽、噁心的氣流倏地透過身邊,往夏詠昱的方向颳去,接著他的眼角閃過一道刀芒。從夏詠昱的頸側猛暴地噴射出黏稠的鮮血,不停灑落在臥室的地板上,以及劍向的臉上、頭髮上、衣服上。
劍向在這血液狂瀉的半分鐘內,完全不明白在夏詠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只能呆然承受發自胸腔、無比劇烈的「戰慄感」——等他從迷亂的意識中清醒過來以後,才好不容易從窒塞的血塊間張開眼睛。
劍向簡直無法呼吸。夏詠昱的喉嚨被挖去一大塊,模糊的血肉中暴露出悽白的頸骨。他的雙目瞪大,空洞無神,無框鏡片的邊緣閃著森然白光,一如鍾思造魂魄附身後的驚恐表情。
第四章 靈媒手記
1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在這種時間把我找來。」
劍向剛洗過澡,臉頰濡溼、全身仍散佈著溫熱的水氣。在兇案現場沐浴,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劍向別無選擇,當他褪去染滿鮮紅的衣物時,額前的髮梢仍然滴著血,浴室的地板也濺了一片暗赭。
夏詠昱慘死的屍體就俯躺在距離不到十公尺的隔壁臥房中,午夜一點半的此時,劍向所經歷到的怪事讓他以蓮蓬頭淋去身上血跡之際,情緒仍久久無法平靜。他並不是沒有遇過被害人當場死在懷中的經驗,但這一次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那把沾粘著鮮血的小鐵鏟,是造成夏詠昱瞬間身亡的兇器。臥房裡根本沒有其它人,但這把手鏟卻從劍向的身旁飛過,射向夏詠昱的喉嚨。親眼目睹這樣的過程,則讓劍向對「厲鬼」的存在無可置疑了。
但是,又有誰會相信他呢?
想來想去,唯一有可能相信他的,只剩一個人了——刑事組長高欽福。
高組長對劍向而言,可以說亦師亦友,更甚者,給予他慈父般精神上的縱容。相較之下,高組長對紹德學弟的態度卻是精神上的約束。高組長曾在偵辦一樁某富商遭砍頭的懸案時,感嘆地說:「小鄭常常因太堅持追尋真相而過度專注、執拗、渴望突破,所以往往不顧一切,由於妄圖猜疑而捨棄情感因素。」
「努力找出真兇,不就是刑警的天職嗎?」
「小鄭跟以前的我太像了,有如脫韁野馬。當然,這匹快馬是能夠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抵達終點,但他卻常會為了找出一條讓他賓士的路,而踏錯了方向。」
「我知道,紹德得更理智一點吧?」
「不。小鄭其實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但他的理智卻很難與冷靜相容。小鄭太聰明,所以反而容易意氣用事,所以我必須限制他的方向,告訴他應該往哪邊走比較有可能抵達終點,否則他將精疲力竭卻千瘡百孔——不像你,我不需要替你掌舵。」
四○一室並沒有因命案而停水斷電,劍向甚至還可以從衣櫃裡找到幾件稍嫌窄短的換穿衣物。儘管現在已是子夜,劍向還是決定在洗過澡後,打電話到高組長家裡,請他馬上過來。
在等待的空檔中,劍向從夏詠昱身上找到一個皮夾。裡面有身分證、駕照,以及一些現金。另外,牛仔褲口袋裡還有一串鑰匙。他移身到四○一室的客廳坐下來,將他的個人資料一一寫入記事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