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裡,所以在他大索所謂的前朝舊臣罪人的時候,雖然列方孝孺為首犯,但他的本意卻恰好是打算保全這位大學士,逼迫他臣事於己才是目的。
燕王對道衍一向是言聽計從,而且不僅僅是言聽計從,他在得了天下後,對功臣也如同他的父親太祖高皇帝一樣大加殺戮,卻唯獨對謀僧道衍不是這樣,當初他兒子朱高熾是和道衍一同入京師的。燕王見了朱高熾,不過淡淡地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而一見道衍進來拜謁,就忙笑著給道衍賜座。旁坐在燕王身邊的道衍馬上就被這位殺人不眨眼的皇帝陛下推為第一功臣,且馬上就授予了資善大夫及太子少師,並從此下令只能敬呼道衍為少師而不能不恭地叫他的名。
好一個大和尚道衍,至此可謂是心滿意足,生平志遂,於是得意就忘形的道衍是舞之蹈之地離開了京師,揚揚得意地回到長洲故里探親訪故問舊友。鄉里鄉親舊朋故友的一看道衍如此貴顯,敢不恭敬,於是都夾道歡迎,這讓道衍更是樂不可支。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唯獨他的同胞姐姐不僅不來歡迎,甚至乾脆就是拒不見面,道衍在萬分驚異中硬求一見。
一個平民是無法抗拒顯貴的召見的,於是道衍這位出人意料的姐姐就讓別人捎話給他說:“我只認我那個做和尚的兄弟,我可從來不知道我還有個什麼做太子少師的兄弟,所以我當然是不會見這個不穿僧服而穿官袍的什麼兄弟。”
對於這樣的一個奇婦人,好不容易才顯貴起來的以太子少師身份榮歸故里的大和尚道衍沒法,只好脫下他那身心愛的官袍,改穿上僧服。可是他姐姐仍是堅決不肯見上一面,經過家人的再三力勸苦勸哀勸,奇婦人這才來到庭堂,嚴聲正氣地對道衍說:“你既做了和尚,就應該六根清淨絕塵脫俗,可你又為什麼要開了殺戒,闖出這樣的滔天大禍,害了無數好人?如今你居然還了俗,還回老家來訪親戚探舊友,別人羨你貴顯巴結你,我卻絕對不會的!現在我是一個平常百姓,天下最窮的人,也不配做你這樣功名心重的人的姐姐,所以你趕快離開我家,去吧!去吧!快去吧!以後休得再來胡纏!”
道衍被姐姐說得無言以對,汗顏赤面,踉蹌著離開了姐姐家,惘惘然地去訪故友王賓。不想王賓也是一樣地閉門不納,只是從門內向他高聲說道:“和尚錯了!和尚錯了!”這個八字足足抵得上一篇絕交書,於是再次回到京城的道衍仍是以僧寺為居宅,平日除了入朝以外,仍是穿著僧人緇衣。成祖勸他蓄髮,道衍也沒受命,而賜給他的府第和兩個美貌的宮人,他也全都退還了。到永樂十七年,道衍以一個和尚的身份死於寺中,死後被追封為榮國公。
第十章 叔侄爭天下(4)
因為對道衍的言聽計從,所以雖然列方孝孺為首犯,卻本意只打算逼迫他臣事於己才是目的的燕王就召來方孝孺的門徒廖鏞、廖銘等,讓他們到獄中去勸說老師歸順。不想他們兩人只得到老師方孝孺的一頓厲斥怒叱:“你們這兩個小子跟了我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大義嗎?”但燕王聽了兩個人的回報也沒往心裡去。
過了幾日,朝廷要草即位詔,然後頒詔於天下,在討論草詔之人選時,在廷的臣子都說:“此係大製作,必得方孝孺之生花筆才能妙成天章。”燕王於是命侍臣,持節到獄中,召出方孝孺。
方孝孺仍是縞素麻來見,並且痛泣建文帝的悲慟之聲,早在他人未到之前就傳了來,響徹於大殿之中。燕王一見方孝孺進殿了,親自從高高的寶座上站起身,拾步降階來到他的跟前安慰道:“先生何必苦自己呢!朕此舉,本意不過是想效法周公輔成王罷了。奈何成王如今也不在了,朕受文武之請,不得已只好自立了。”
方孝孺卻好像沒聽見他後面的話一樣,厲聲問道:“你不過是想效法周公輔成王,那麼成王何在?”燕王訥訥地說:“他自焚死了。”方孝孺又質問道:“成王既不在,何不立成王之子為帝而輔之?”燕王只好顧左右而無奈地搪塞道:“朕聞國利長君,孺子恐誤天下。”
不料方孝孺的聲音更朗更高更硬地問道:“那為何不立成王之弟?”燕王到這兒是真的語塞了,無可置詞中,他緊皺著眉頭,勉強說道:“這是朕的家事。先生就不必過問了。”燕王說到這兒,自己都感覺因為過於理虧而詞窮,頓時更感覺發著高燒的在臣下們面前的面子太過不去,於是他又壯了壯氣地說起理來:“立成王弟,乃支也。既支可立,則朕登大位,怎麼就不行呢?”
方孝孺還要再說什麼,燕王早已轉過臉去,命令左右遞上紙筆,笑著說:“如今朕既已然即位,欲詔告天下,使萬眾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