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湘無雙可以失去記憶,可以忘記如何彈琴,卻怎會彈出另一個人的風韻來。
她等著,香珠兒是選擇懷疑還是接受,是走還是留。這都是香珠兒的事,而她則有自己的事要做。她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該選擇什麼,也許把那些事情做完,就會知道了罷。
*
自後院回房一路,沈蒼瀾不曾開口說半句話。翠翠在後面默默跟著,亦是心神不定,只將沈蒼瀾送至房門外便告退了,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裡。
今夜的琴聲,不止勾了翠翠的魂兒,也勾了沈蒼瀾的魂。
他入得室內,姝嫻早已候了多時,雖然無人攙扶行走有所不便,仍是堅持迎上來。
“蒼瀾,累了吧?怕是宴上你們也光顧著喝酒,沒吃什麼東西,我備了些夜宵……”
“姝嫻,”他怔怔看著眼前女子,有些恍惚。她是他的妾他的女人,她是他的錯他的痛,那些他可以不去記起的往事卻好像被那琴聲從掩藏的心底勾了出來,讓眼前平靜的生活有些面目全非,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言語在喉嚨深處,出口卻只是:“我累了。”
姝嫻沒有過錯,收房至今,她體貼細心,惹人憐愛。可是他始終只有“憐”沒有“愛”。如今他連自己的心思都理不清,哪裡有精力去憐她?
姝嫻自來是懂得看臉色的,默默退在一邊替他掛衣,遞帕子淨臉,卻在心裡提了警戒。如今,她已是萬不可行差踏錯一步,她的一切都倚仗著沈蒼瀾一人。她原是不擔心沈蒼瀾會再娶正房的,單憑著他對死去的朱羽君的一片心,她不用擔心,那個死人會幫她擋住一切。可是從今夜她卻突然有著不安的預感……那個花散裡來的女人,那個冷水含煙冷豔無雙的女人,分明有著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睛曾冷冷的逼著她交出血千手的半分手札,曾無情的殘傷她另一隻完好的腿腳,如今,這雙眼睛再次穿越死亡而來——這一次,她還要奪走什麼?
熄燈已久,沈蒼瀾卻無法入睡,背對姝嫻久久的盯著黑暗的房間。
黑夜裡,似有鈴聲響動,隱約斷續,忽遠忽近微弱得幾不可聞,恍若夢境……他的眼皮漸漸沉重,思緒混亂,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床上的人輕手輕腳的繞過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間。夜風裡,鈴兒叮噹,斷斷續續,彷彿牽引著她。
終究,還是逃不過。
姝嫻腿腳不便,慢慢走到院子深處,見四下無人才輕聲道:“你出來吧。”
咯咯的笑聲竟是比銀鈴還清脆幾分,從樹上傳來,姝嫻抬起頭,正瞧見一個輕裝女子從樹上翩然落下,盈盈站在她面前,甜膩喚道:“好姐姐,這麼久沒見,你就沒有一點點想我麼?”
久?的確是很久……不過一年多,卻好像半生那麼久。她究竟是鬼迷了心還是貪蒙了眼,竟然一時糊塗為了一本血千手去背叛義父,到如今,當年和妤婕一般含笑間握人於生死之間的任姝嫻,卻變成了終日小心翼翼只能偷生於他人庇護的臧雲莊主妾室。
一切本不該是如此的。
“你來找我不是為了敘舊吧。”
妤婕緩緩綻開笑容,“好姐姐,你要不要回來?”
姝嫻一警,“何處此言?義父會放過我麼?”
“姐姐不在,我一個人也很孤單……義父說,只要你將功折罪,殺了沈蒼瀾控制住臧雲山莊的實權,權當義父七十大壽的賀禮……義父便原諒你,當作過去那些事情沒有發生過。”
姝嫻微微眯起眼睛,她自小被義父撫養,如何不瞭解他的為人?有仇必報,決不寬容也絕無原諒,但是,能利用的也決不放過。
是繼續眼前的生活留在臧雲山莊如履薄冰,還是賭一回?
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義父的性情,臧雲山莊的形勢,還有突然出現的湘無雙……
“容我考慮。”
“我等你。”
妤婕的笑容在黑夜中隱去,姝嫻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突然抬頭向客房的方向望去。那裡住著的,是一個變數。
*
小時候她是個瘋丫頭,跟在三個男孩身後一路胡鬧,她也是個聰明丫頭,闖禍時帶頭的永遠是她,只得蒼瀾保護她逃跑,留下孟荷驚濤頂罪。
突然有一天,瘋丫頭變成了淑女。
她不再跟著男孩們瘋鬧,她總是坐在房間裡,窗戶上現出她慵懶倦怠的微笑,三言兩語埋下未知的套子,挑唆著別人繼續闖禍……那一笑,悠然無辜,滿腹密圈兒,卻美若驚鴻。
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