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嘆息聲好長好長……
那顆頭顱痛苦地皺緊眉頭,眼角有淚:“她就在我身邊斷的氣,可是她臨死前竟然說,她覺得對不起那老頭,想回她丈夫身邊去……她回個屁的家!我這兒才是她的家!”他像個孩子一般號啕大哭起來,“那該死的警察竟然聽到了這句,把她的骨灰送回那老頭手裡!都他媽混蛋!我要拿回來!我要拿回來!!惠君就是死了也不能給他!”
“你真武斷!她是個人,又不是東西。或許她曾經愛過你,也或許她曾經怨恨過她的丈夫,但是她丈夫畢竟給過她一個家,她為他生過一個孩子。你不瞭解女人,生活會改變一個人的初衷,她會由恨轉化為愛,由索取轉化為付出……”
我倒是覺得,這個叫惠君的女人也許真正愛的人是她的丈夫。她有可能是為了當年的某種目的抑或是為自己求得一份安定的、相對富裕的生活,選擇了當時經濟條件較優越的丈夫,而拋棄了少年時的戀人。但丈夫經年累月不在家,長久空虛的婚姻生活,使得她空洞乾涸的心理或生理需求轉變成了某種思念和蠢蠢欲動,促使她和以前的戀人重新搭上關係。直到兒子去世,她曾經傷心過一段時間,但認為一切束縛已斷,可以自由選擇愛情了,於是跟舊情人私奔……再後來車禍發生時,她又被心中的愧疚感召,想要回到丈夫身邊!
又或者,惠君和舊情人真正開始過日子了才發現他們根本不適合一起生活。時間可以鑄就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浪漫的瞬間卻很難成為生活的永恆。時間是摧毀一成不變的日子的漫長折磨或是改造。人們會發現,原來愛情不等於生活。所以惠君早就想回到丈夫身邊了,只是找不到機會,正好,突來的車禍改變了命運,她倒是可以回家,回她丈夫身邊去。
我和明陽的心靈在碰撞,把他們的情況揣測一番,殊不知,那鬼氣得快要抓狂。
“說不定,老頭子的兒子真的是這鬼害死的……”明陽又轉到這個問題上來。
這鬼突然發狂,“我沒殺人!我沒殺他兒子!”
明陽嘆一口氣:“你如果還活著,一定會被人們送進精神病院,你現在的樣子真像殺戮狂伐後的狂躁表現。”
“殺人的人都有一道心理防線,”我說,“一旦這條線斷了,他也就徹底崩潰了!”
明陽趕緊接茬兒:“你是不是也經常受到良心譴責?你也不安?你也惶恐?即使面對心愛的女人,你也怕有天東窗事發,你愛的人知道你殘害了她的兒子,她會恨你,那麼你就失去一切。你也焦慮,你的不安轉化成一切浮躁的因子,影響了她的判斷,所以她會反彈,在生死攸關的最後時刻,她像個臨時倒戈的逃兵跑了,把心轉回到丈夫身邊……”
“你閉嘴!”他如河東獅吼一般發怒。暴怒之後是沮喪,虛弱,乏力……
我看著他的氣焰一點一點地熄滅,像個連連退敗的囚徒,自己扯斷了那根懸著的神經。在醫學精神科上來說,那是心理崩潰,無異於他又殺死自己一回。
“我,沒想殺死她的兒子,沒想……”他的聲音低沉,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他,“我求過惠君,既然婚姻不幸福,那就跟我走吧!可她不肯,她說就算放得下一切,也放不下兒子。那孩子成了她的心病,成了夾在我們愛情中間的一道鴻溝漫道。我恨他!恨死他了!”
第79節:河口“鬼樓”(7)
“可那還是個小孩子。”我的心尖又開始顫,“你怎麼下得了手呢?”
“對,是個孩子。平時我還給他買過零食,他還叫我叔叔。他那雙眼睛長得可真像惠君啊!那麼亮,那麼天真無邪……”這時候的他沒有一點進攻意識,周圍的虛幻場景已經散得乾乾淨淨,若我和明陽想跑,此時正是機會,可我們沒有。
人心裡有結,還希望有個心理醫生引導,何況是鬼呢!
“那天我帶他去吃麥當勞,我在可樂裡放了慢性安定藥物。他那麼相信我,總是叔叔、叔叔地叫我,叫得我心軟。可是,每當我想起,他是我和惠君之間的障礙,我就提醒自己一定要下狠心除掉他。”他的眼睛裡又開始泛青幽的白光,慘淡地咀嚼殘忍,“我帶他去了游泳館,河口的冬天並不冷,只是冬季游泳的人很少。偌大個游泳池空蕩蕩的。我讓冬至先下水,我去洗手間。其實我在拐角處悄悄地觀察他。藥性發作了,慢性發作……他在水面上連打了幾個哈欠,就慢慢沉了下去。我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殺了他,在我悄悄潛出游泳館的時候,有少時片刻的愧疚感,馬上就被從此可以和惠君雙宿雙飛的興奮沖淡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