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怕!”呼延琮猶豫了一下,悻然回應,“我怕被你惦記上!更怕被人從身後戳脊梁骨!”
這話,有一半兒屬於玩笑,另一半卻出自真心。
首先,鄭子明用了區區兩年不到的時間,就從一個無處容身的喪家之犬,變成了擁有戰兵近千的地方豪強,這成就,本身便證明了其日後的遠大發展前景。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願意給自己豎立這樣一個敵人。
其次,鄭子明在歷次戰鬥中所採用的那些戰術,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無論是把騎兵當步兵使喚,密集排列如牆而進,還是用泥土和冷水澆鑄冰牆,一日得城百里,呼延琮以前都聞所未聞。至於利用敵軍的部份病患向新來的大軍傳播風寒,更是隻能用神鬼莫測四個字來形容。讓人想上一想,心裡頭就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如果雙方因為地盤起了衝突,只要不能保證將他一擊必殺,恐怕呼延琮今後連覺都睡不踏實!
第三,也是最讓呼延琮忌憚的一項,便是鄭子明背後那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常思將其視為子侄,郭威的義子是他的義兄,呼延琮自己的靠山,無敵將楊重貴,好像跟他也相交莫逆。更何況,呼延琮本人,還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若是真的恩將仇報的話,恐怕今後就會成為萬夫所指。非但沒有任何人敢再跟呼延氏為伍,來自常思、郭威等人的報復,也足以讓剛剛有了那麼一點意思的呼延家萬劫不復!
“你這瞻前顧後模樣,可不像是一個綠林總瓢把子!”鄭子明可不知道,在呼延琮眼裡,自己的形象如此威猛。見對方臉上居然隱隱透出了幾分忌憚,便笑著調侃。
這句話,可是一下就戳到了呼延琮心尖子上。後者立刻漲紅了臉,捶胸頓足,“你以為我想啊!不是先前沒有選擇麼?什麼狗屁綠林總瓢把子,在你們這些人眼裡,還不就是個賊頭兒?我祖父是賊頭兒,我父親是賊頭兒,我自己生下來也是賊頭兒!若不是我一狠心受了招安,將來我兒子,我孫子,我孫子的孫子,還是賊頭兒。這樣的綠林總瓢把子,鬼才願意幹!”
“老哥,老哥,你消消氣兒,我說錯了,說錯了,還不行麼!”沒想到自己無意間一句話,惹得對方如此難堪。鄭子明趕緊拱起手,大聲賠禮道歉。“我只是覺得,你現在比以前,比以前不太一樣。考慮事情,考慮事情時好像多了許多顧忌!”
“這麼多人的性命和未來都在我手上,敢疏忽麼?”呼延琮笑了笑,喟然長嘆,“我把他們帶下山了,總得給他們尋一份安穩日子。若只是我自己,跟著楊兄弟混一輩子就行,何必大冷天地冒著摔死凍死的風險,翻越太行山?”
“那倒是!”終於從對方嘴裡聽到了一句實在話,鄭子明笑了笑,再度輕輕拱手。“老哥你是個有擔當的人,兄弟我佩服。”
“別扯那些虛的了,你若是真的佩服我,就想辦法一定把這仗贏下來,贏得漂亮!”呼延琮得意地一晃頭,隨即順勢而上,“那樣的話,咱們哥倆就可以憑著赫赫戰功去搶地盤,看中哪塊兒搶哪塊兒,誰都說不出什麼來!”
“老哥你想得可真長遠,莊稼還沒種呢,都想著怎麼吃了!”被呼延琮的現實打算,弄得微微一愣,鄭子明笑著調侃。
“種莊稼,不就是為了吃麼?否則誰起早貪黑下地?”呼延琮根本不在乎這點兒打擊,晃著腦袋大言不慚。
既然決定了要合作,就得有一個合作的方案。相應的戰果分配,也最好早點確定。這樣,彼此的心裡頭才更踏實,打起仗來才不會患得患失。
這是綠林豪傑下山“做買賣”時,一貫的傳統。也是諸侯之間合作,必須的要素。鄭子明不懂沒關係,呼延琮懂,並且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能夠理解。
果然,聽了呼延琮的話之後,鄭子明很快就若有所悟,輕輕點頭,“也是!”。旋即,又歪著頭問道:“那老哥你準備吃下那塊兒地盤?”
“定州!”呼延琮想都不想,大聲回應。隨即,忽然又發現自己這樣做可能不太地道,至少不該把李家寨也囊括進去。連忙乾笑了幾聲,涎著臉道:“我,我只是這麼一說啊!老弟你如果有不同想法,肯定先聽你的。我看中定州,是因為他背靠太行山。我隨時都可以從山裡,或者從山那邊找到幫手。至於老弟你的李家寨,當然還是你的,做哥哥的絕不染指。”
“我覺得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孫方諫,他這個義武軍節度使可是還活著!定州和易州,都是他的地盤!”鄭子明笑了笑,輕輕擺手。“至於李家寨,老哥你先前就說過,打完了這仗,我肯定也不再只是一個五品巡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