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停住,停住!”郭允明忍無可忍,長身而起,指著小肥的鼻子大聲咆哮,,“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這都多少天了,連兩頁紙都沒背完?句讀,句讀,不知道句讀就問,別瞎蒙!連剛入縣學的孩子都比你強!”
“我,我沒學過!”小肥被數落得面紅耳赤,非常慚愧地將宗譜遞給對方,虛心求教。唐武皇和莊宗,不是兩位皇帝麼?他們難道不能連在一起讀?”
“是後唐,大唐社稷絕於朱溫。李存勖雖然復國號為唐,但畢竟是賜姓為李,不是正經的隴右李家!”郭允明一把奪過宗譜,氣急敗壞。“算了,我念,你一句句跟著。今天如果背不完這頁,就別想吃飯!”
說罷,也不管少年人抗議不抗議,捧起宗譜,大聲讀道:“孝元憲皇帝紹雍,番字臬捩雞,有經遠大略,事後唐武皇及莊宗,累立戰功,與周德威相亞。歷平、洺二州刺史,薨於任,贈太傅。。。。。。”(注1)
“孝元皇帝紹雍,番字臬捩雞,有經遠大略。。。。。。”小肥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跟隨。
他不是個聰明學生,郭允明也不是個有耐心的老師。所以自打渡過黃河以來,二人幾乎每天都因為讀書的事情,而鬧得極不愉快。今日之事,不過是每天例行一幕的機械重複。
“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生於洺州,將誕之日,有白虎嘯於高崗。相士卜得上上大吉之卦故憲宗甚喜之。出入皆攜其同行,戰陣亦置於旗下。。。。。”郭允明皺著眉,冷著臉,痛苦不堪。
“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生於洺州,將誕之日,有白虎嘯於高崗。。。。。。。”小肥將面孔偷偷轉向車廂壁,不屑地撇嘴。
凡當過帝王的,出生時必有祥瑞。這一套已經用了上千年了,居然還繼續在用,並且還有人相信。怪不得一路上所見,大多數百姓都衣衫襤褸。而穿梭於市井中的和尚們卻個個肥頭大耳,肚皮滾圓。。。。。。(注2)
“撇什麼嘴?他可是你祖父!有你這樣做人家孫兒的麼?”郭允明眼尖,立刻察覺到了小肥的溜號行為。將宗譜捲起來,狠狠在他腦袋上磕了一下,大聲呵斥。
“我還是你的主公呢!”小肥吃痛,手捂著額頭怒氣衝衝。
孫兒對著自家祖父的光輝事蹟撇嘴,乃為不孝。而臣子敲打主公的腦袋,則為不忠。哥倆個,算是半斤正對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
“你,你這個無賴頑童!”郭允明被頂得身體打了個趔趄,卻從邏輯上,找不出對方的任何錯誤,頓時愈發地火冒三丈。
自打離開漢王府出仕之後,他幾曾被人如此頂撞過?更何況對方不過是他隨手撿來的一個野孩子,並非什麼真的鳳子龍孫?
氣急敗壞之下,郭大長史本能地就想動用一些非常手段。然而,還沒等他轉過身走都車廂門口,小肥懶洋洋的聲音,卻又在他背後響了起來。“這可是已經過了潞州了,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太原。你現在動了我的人,沒準兒就會傳入漢王耳朵。到時候,他老人家會認為你殺伐果斷呢,還是覺得你行事無狀,居然故意給外人留下了可疑把柄?”
“你。。。。。。”郭允明立刻收住腳步,鐵青著臉回頭,“你不要逼我!”
“孤不逼你,你也別逼孤。咱倆好說好商量!”小肥衝他聳了聳肩,擺出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明知道孤讀書少,又何必讓孤背這難的東西。咱們弄得簡單點兒,不是對彼此都好麼?你且來看。。。。。”
說著話,他走到矮几前,從郭允明喝過的皮壺裡,倒出幾滴水於左手心。然後再用右手食指蘸著,與光滑的矮几面兒上慢慢勾畫。
“我們石家,是漢代名相石奮之後。魏晉期間為了躲避戰火,遷徙到雲中一帶。唐末追隨晉王李克用,戰功顯赫。我的曾祖父叫石紹庸,跟周德威齊名。我估計是自誇的。周德威這個人,我聽說過。但石紹雍這個名字,我卻是最近才第一次聽聞!他做過,做過洺州刺史,在任上生下我祖父石敬瑭。。。。。。”
只用了幾個簡單地名和人名,曾經令他和郭允明二人都焦頭爛額的宗譜,就變得無比清晰明朗。
郭允明見了,心中暗吃一驚,皺了眉頭,低聲道:“怎麼能弄得如此粗疏?萬一別人當面試探。。。。。。”
“你別忘了,我腦袋受過傷,能想起這些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小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郭某人的擔憂不屑一顧,“這件事早就傳開了,天底下幾乎任何人都知道。一個曾經被鐵鐧打成傻子的人,怎麼可能記得住整卷的族譜,還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