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緊張。白淨秀氣的面孔上,絲毫看不到他自己平素所幻想過的那種鎮定自若
這是他第一次展示自身所學,萬一出了紕漏,對不起謀主寧子明的信任不說,在表姐陶三春面前,也無法交代。況且在佈局之前,敵軍的所有情報,甚至連夥長一級小頭目的姓名和履歷,都已經擺在了他的案頭上。
知己知彼到了如此程度,潘美若是還讓對手拼了個魚死網破,那他以後還是別再出來丟人了。老老實實蹲在家裡溫書,找機會去縣衙裡頭謀個書吏差事才是正經!
“放輕鬆些,大春哥遠比你想得厲害。至於郭信,這點兒小事兒若是他都幹不了,也不會被郭家派到咱們這邊來!”看出潘美的患得患失,寧子明抬起手在此人的肩膀上按了按,笑著開導。
潘美的身體僵了僵,臉上瞬間騰起一團猩紅色的煙霧。“我不是不相信他們!”挺直腰桿,腳步悄悄向上挪動,他儘量佔據相對高的位置,以免總要仰著頭,像個孩子般跟寧子明說話,“我,我是覺得,此戰如果放跑了一個敵人。就,就,就白費了我和你的一番心血!”
“跑不了,他們插翅難飛!”寧子明笑了笑,也悄悄挪動腳步,順著山坡下移,讓自己別顯得比潘美高出太多。
一個成年人,沒必要跟小孩子爭誰高誰低。雖然真實年齡只比潘美大了些許,潛意識裡,寧子明卻把自己歸入了成年人行列,而把潘美依舊當作一個少年。
少年人可以稚嫩,可以輕狂,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本性做事,衝動起來可以不管不顧,而成年人,卻要知道權衡輕重。卻要知道照顧周圍其他人的想法,知道剋制自己的情緒,知道寸有所長尺有所短。
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些什麼?將來要去做什麼?而不是每天渾渾噩噩,隨波逐流。
他花了將近一整年的時間,才讓自己成長起來,才參透了人生中的幾個關鍵,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現在每每午夜夢迴,還頭皮發木,還渾身上下全是冷汗。
他不認為潘美會成長得比自己還快,經歷的磨難比自己還多。那根本沒必要,也沒絲毫快樂可言!只是,只是他一直沒有選擇。
“你,你倒是自信得很!”潘美顯然沒有發現寧子明的腳下動作,也不會領對方的情。見寧子明說得輕鬆,忍不住撇撇嘴,低聲打擊。“我建議還是小心為上,以前雖然你也贏過幾仗,但對手都是烏合之眾。而這回,來得卻是一夥貨真價實的精銳!”
“沒必要!”寧子明只用了三個字來呼應,隨即,不再理會滿臉不服氣的潘美,低下頭,將目光再度投向了山谷。
山谷裡,敵軍繼續迤邐向前推進,一邊走,一邊高談闊論,渾然沒有發覺,他們已經正在走向一個死亡陷阱。
他們當中,所有人的日子最近都過得太順了,順得令他們已經失去了對危險的本能感應。而如果換了自己與他們易位而處,寧子明相信,自己即便看不出來山谷裡的那些亂石和枯樹,是別人有意安置,也會本能地意識到,危險正在悄然臨近。
那是長時間在生死邊緣打滾兒的人,才會養成的直覺。安逸日子過久了,便會一點點失去。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寧子明不知道踩過了多少陷阱,避開了多少殺招。很多時候,它就像一隻剛剛破土而出的知了,拍打著稚嫩的翅膀,躲開鳥雀的目光,頑童的追逐,螳螂的伏擊,還有樹林中那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蜘蛛網。直為了最後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在烈日下,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他在陰謀與背叛中快速長大,清楚地知道獵物在落入陷阱之後那一瞬間的恐懼,也清楚地知道發現自己遭受背叛的那一瞬間,人的內心會何等絕望。
那種恐懼和絕望交織在一起,能將彼此的效果都成倍放大,縱使強壯如呼延琮,瞬間也會失去求生的勇氣。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最佳出手時機,令對手心中的恐懼和絕望,在剛剛出現的那個瞬間,便達到峰頂。
他曾經親身經歷過,所以才明白其威力。
幸運的是,今晚,獵物終於換成了別人。而他,只管獵殺!
“快,快到了。他們快到那塊白色的石頭了!”經歷了看似漫長,實際上非常短暫的沉默之後,潘美又追到寧子明身邊,用顫抖的聲音提醒。
寧子明笑了笑,沒有吭聲。
敵軍的前鋒,馬上就要到達預設的攻擊發動點了。那是一塊從其他山谷裡挪來的純白色石頭。為了讓它更容易被莊丁們識別,此前連續數日,寧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