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算什麼?”
說到這兒,他不免越加憤怒,聲音忍不住提高了起來:“你為什麼一定要殺稱心?”
王子嫿眉鋒一剃,冷聲道:“我殺稱心?”
她的妝臺上此時正放著一張泥金小箋,這時,她隨手取過,伸手一擲,那張輕薄小箋就向羅幃後面的李淺墨飄了過去,口裡淡淡道:“你自己看看吧。”
李淺墨鬆了握著卜老姬的手,一掀羅幃,人已露出身形來。他把那張小箋伸手接住,就著燈光細看。
卻見那泥金小箋上密麗地寫了一首小詩:
可憐周小童,微笑摘蘭叢。鮮膚勝粉白,嫩臉若桃紅。挾彈雕陵下,垂鉤蓮葉東。腕動飄香麝,衣輕任好風。幸承拂枕選,侍奉華堂中。金屏障翠被,藍帕覆薰籠。本知傷輕薄,含詞羞自通。剪袖恩雖重,殘桃愛未終。蛾眉詎須嫉,新妝近如宮。
這首詩端的好輕薄。
李淺墨臉上一紅,不由愕然道:“這是什麼?”
“這是有名的《繁華詩》,是詠周小史的。”
王子嫿淡淡道:“周小史是歷史上有名的一個俊僮,後被召入宮中,身被寵幸。你既憐惜稱心,怎麼不知道他?”
“據說這首詩,前些日被李承乾親筆揮毫,寫在一方羅巾之上。他將這詩贈予稱心,其間密意,自不足為外人道。”
“這事本也無外人知道,魏王府要搜尋太子與稱心的把柄,當然會去找你那個號稱‘長安城訊息都總管’的兄弟索尖兒。索尖兒手下的小兄弟們,一個個訊息靈通,長安城中,哪怕是深宅內院中的事兒,他們也能從別人僕傭口裡探聽出來。據說,那方太子親筆提的羅巾,就是索尖兒花了大價錢買通傭人從東宮中偷出來的。然後,他與魏王府怎麼交易的我不知道——索尖兒心高氣傲,不甘沉於下流那是一定的,他交結魏王府自有其目的——魏王就遣人把這方羅巾呈給了天子,天子當然覽之大怒,才有如今的撲殺之舉。”
王子嫿悠悠地吐了一口氣。
“他為了普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殺稱心恐不能服眾。你心憾稱心之死,要與他復仇的話,卻是要找誰復仇?是我這個當初隨口代魏王府出了個主意的姐姐?還是你那個熱衷的兄弟索尖兒?或者是魏王與他指使的蘭臺御使何正達?還是下了命令的你叔叔李世民?再或者是執行了這個命令的覃千河?又或者,一個一個都要殺了?難不成你不覺得,那個稱心,無論如何,也算禍害國家的嗎?你為什麼不找太子承乾算賬?總是他做事荒唐,不管不顧,才留下今日之患。”
李淺墨一時聽得心中一團亂麻。
稱心之死原來是這樣,他斷沒想到,這裡面還牽扯上了索尖兒。他沒想到索尖兒也會如此,為了交結魏王府,壯大他那個嗟來堂,竟也視別人的性命為草芥。
這一場伶人之死中,那藤牽蔓繞的起因讓他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卻聽王子嫿淡淡地道:“那稱心也不是什麼省心的。如果機會在他那一邊,他所做所為,也不會比你看作陰險狡詐的子嫿姐姐好多少,到時,就該你去責問他了。這個長安,於當今這個形勢,你以為想殺一人,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辦到的嗎?當年,大野龍蛇,烽煙四起,他們打下這個天下來,要流無數人的血。今日,要謀奪這個天下,守住這個天下,自然多多少少也會要流一些人的血。只是在你這樣的孩子看來,這血流得不夠壯烈罷了。這個長安,必然會是這樣。你如果受不了這個長安,就不該留下來。要知道,這還只是開始。你出於意氣,不惜質問。可哪怕是你殺了我,就止得住此後必定漫漫無盡的血色嗎?”
李淺墨也知道她所說的盡是現實,可他起碼希望,子嫿姐姐不要這樣,索尖兒也不要這樣。
他忽然想起了珀奴那句話,沒錯,在他心裡,子嫿姐姐這種殺人法,要比他此前知道的,都可怕一百倍。
他口中不由道:“我說不過你。可,並不代表你就是對的。”
情急之下,他也忍不住加了重話反擊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你與羅卷哥哥成親之後,他終究還是會走開。”
王子嫿的面色不由一白。
李淺墨的這句反擊,可見打中了她的軟肋。
只聽她一聲冷笑:“因為他不過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罷了。你一樣,謝衣一樣,羅卷也一樣。你們只知像個孩子似的不停唸叨著‘我不要怎樣’,卻不知道‘我要怎樣’。人生苦長,起碼在這漫無盡頭的生命裡,我還知道‘我要怎樣’。羅卷若覺得我是錯的,他儘管告訴我他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