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開始笑:“我有個笑話,你要不要聽?”
他有些訝異,但還是點點頭:“你說。”
“HOW ARE YOU?知道是什麼意思不?”
他很警覺,不回答。
她果然根本沒指望他答她,自己公佈:“怎麼是你?再來一個,HOW OLD ARE YOU——怎麼老是你?”
說完笑一笑,有些疲倦的樣子:“老段子了,不過是不是很應景?應該是你說給我聽才對,怎麼老是你?一個女人,怎麼三天兩頭進局子?”
蘇澈看著她,她顯然不如他第一次見她那麼光鮮亮麗,她現在又脆弱又狼狽,活像個受了委屈又拗著不肯哭的小孩子。
周明宇靠在陽臺上吸菸,從這裡看過去,城市大半都盡收眼底,無聲的流麗燦爛,一整個塵世,似乎與他無關。
不遠處是銀行核算中心的塔樓,燈滅了,巨大的熒光時鐘彷彿懸浮在夜空中,其上的時針和分針重合於零點,再逐漸分裂出細小的角度。
周明宇把煙掐滅在手邊的一盆金邊吊蘭的土壤裡,再次摁下重撥鍵: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還以為她不會玩小女人的那一套,這算什麼?
他索性關了手機,回到房間,四處看看,又把電話線拔掉。
那就誰也找不著誰,多清淨。
他連睡衣都沒有換,關了燈,在床上躺平,四肢攤開,這睡姿毫無誠意,所以他也就沒有一點懸念地保持著高度清醒。
終於忍受不了,他翻身坐起,伸手去床頭摸煙盒。
卻摸到類似於塑膠袋的東西,在黑暗中瑣瑣作響,他不記得自己往那裡放過什麼,擰亮燈才發現,是關娜的那幾張碟。
本來在車上翻找出來,要給她的,今天卻忘得一乾二淨,她下了車之後他才發現,接著他就這麼胡裡糊塗地把它們拎了回來,嘩啦往那一扔。
他隨手挑了一張,放進DVD裡。
法國片,開頭有點悶,陰暗的戰場背景,幾個人沒完沒了的走來走去。
直到女主角出現,片子開始轉為暖色。
她被告知青梅竹馬的愛人罹難沙場,可她從未相信。
所以她一直找尋,蛛絲馬跡,只光片影。
一百二十分鐘後影片結尾,她的愛人坐在陽光明媚的花園裡,他很好,不過失去了記憶。
她向他走去,他對她微笑,接著鏡頭推遠,有音樂響起。
故事雖老,人物和細節卻打動人心。
周明宇坐在那裡,嘴角有疏淡的笑意,電影很好,卻和自己的人生不搭調。
濃烈的感情早已開敗在歲月裡,某些機能也早已跟著喪失,現在,他只隨心所欲就好,什麼都懶得要——也什麼都要不了。
可是,逐漸有念頭浮現出來,是個荒唐的小東西。
他很想問問那個女人,如果有一天我失蹤,你會不會尋找?
真是糟透了的玩笑。
螢幕上不斷重複著主畫面,暖陽中少年少女笑容如花,就那麼一個調子,來來回回。這房間裡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41
我沒有想到的是,當第一聲口哨聲悠揚地響起,夕陽西下,女孩俯在少年的背上,彼時的幸福溫暖恣意。我卻開始哭,止都止不住。
午夜場的電影,不放殭屍大戰異形,不放哥斯拉重返東京,卻放這樣柔情纏綿的悲傷愛情。
蘇澈帶我來,對我說:
“想哭可別忍著。”
我還不以為然,我覺得自己當時已經夠麻木。
可銀幕上那份美好卻如尖銳的鑿,剎那間劈開心頭的鈍然。
因為我知道這必然留不住,它在幾分鐘之後可能就要遺落,從此不可追。
這幸福越粲然,它所展示的悲劇性就越濃烈。
電影后來講了什麼我都不知道了,它不過是開啟了豁口,另外,提供一個理由。
那之後的哭泣與它基本沒什麼關係。而蘇澈坐在我身邊,似乎專注的看著螢幕,直到電影結束。
我累的幾乎虛脫,卻在同時,有說不出的輕快。
昏暗的影院裡,只有幕布上的微光,青年站起來對我伸出手:
“注意點,別摔著。”
我開口才發現聲音嘶啞:“蘇警官,謝謝你。”
他笑起來,如春日的陽光,溫和而明亮:
“不客氣,現在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