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李氏風光不再不假,但是祖宗的榮光還在,走出去還是能得到一群人的奉承恭維的,從來不會“自甘下賤”到與王坤相比。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王坤臉色也不好看,目光直視前方:“憑你也敢跟七姓士族比?”
“你!”
兩個人劍拔弩張,卻又偏偏只能壓低了聲音狀若無人地吵著架,外人看去只以為還是一排和樂的,但是當中的對話卻聽得兩家隨行的僕人恨不得能捂上耳朵……
殊不知這一番交鋒通通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樓上鄭家的雅間裡,鄭媞正趴在窗轅上往下看的津津有味的,她邊上卻不是往日裡與她形影不離的十一娘,而是一襲杏黃色圓領壓金線雲紋袍衫,繫著玉帶的邵三郎。只見這邵三郎正素著一張臉,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樓下,認真地端詳著什麼,然後嘴裡喋喋不休,將樓下二人的對話幾乎是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了鄭媞聽,然後收到鄭媞星星一般閃爍的崇拜目光,“邵師兄,你真厲害!這都能聽清楚?!”方才還以為他是吹牛的來著,原來真有這樣好的武功?
邵啟抿著唇,心裡很是高興,臉上便也帶了一些出來,道:“聽的,再加上看他們唇形,配合起來就差不多了。”他自幼習武,沒想到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了。
鄭媞有些欣慰地朝他咧嘴笑:“師兄真聰明。”
瞧她眼睛都彎了起來了,話說這小娘子還真是夠沒有節操的,不知道是誰之前還對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失寵了的鄭杏跟鄭澤皆是憤憤然地如是作想。
“阿媞,過來給阿耶說說,聽了什麼這麼好笑呀?”鄭澤棋也不下了,伸手召喚女兒,跟召喚他們在晉南那會兒養的西施犬似的,不過鄭媞還是顛顛兒地就過去了,直接拋棄了好不容易才討好了她的邵師兄。
邵師兄暗自撇了撇嘴,看了看跑走了的小娘子,不禁有些鬱悶的想:小阿媞怎麼就長出頭髮了呢。完了又十分惡劣地想:唉,還是圓圓肥肥的小光頭好玩兒啊。殊不知若是讓鄭媞曉得自己的黑歷史被人掌握地一清二楚,那定然是要鬧得天翻地覆的。
鄭媞依在鄭澤的身上,將邵啟跟她說的樓下人的對話又重新複述了一遍,一遍說:“阿耶,您明日便讓武師教我這個本事吧?”
薛氏直言道:“練功這麼苦,你堅持不下去的。”
鄭澤卻是說:“好的,阿媞說什麼就是什麼。”
於是鄭媞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花王的爭奪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階段,等到品鑑完畢,又用完了使女們擺上來的午膳,有興致了也賦上一首詩,送上幾朵金花,大約到了午時末,總算是結束了,不出意料的,那第一株的“春水綠波”是難得的綠牡丹,獲得了魁首之名,長安花卉行今年算是又出了一把風頭,而給春水綠波寫詩的一名周郎君也是一舉成名。
底下的李思明跟王坤兩人相看兩厭,不多會兒便分道揚鑣,分別回了各自在三樓的雅間。不過在評選出花王之後,從來只是七姓士族在那兒競爭的局面,忽然又多出了兩匹黑馬,便是李思芳與王坤所在的雅間,似乎對這春水綠波志在必得的樣子,竟然出價到了九十萬錢,鄭衍原本舉在手中的小錘子不由得放了下來,索性起身來尋鄭澤投壺,鄭澤奇道:“阿兄不是極歡喜那綠牡丹的嗎?”
鄭衍回了弟弟一個“你當我傻啊?”的表情,扯了嘴角,道:“不值當。你當上面是誰在競爭?不值當。”
鄭澤同樣咧嘴笑了笑,跟著去了外間,一邊說:“明年我想辦法培植一株試試看,到時候成了就孝敬給阿兄了。”
鄭衍毫不領情地就訓他:“都已經是從三品的祭酒了,出去人家也得喚你一聲鄭公了,還是辦好你的差事吧,妻女的蔭封誥命可都在你的身上。”
鄭澤極其小聲地嘀咕了一聲:“阿兄你覺得大興這艘破船……還有多少國祚?”
“噤聲!”鄭衍直接就黑了臉,“幾歲的人了!”不過孩子們都在,他也只能這樣壓低了聲音說他兩句,真是無法無天了,什麼話都敢說!簡直氣煞他也!
鄭澤只好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底下那一株春水綠波已經競到了一百萬錢了,七姓士族們也都紛紛放下了手指的競價小錘子,任由三樓的兩間去爭,這時候,從竊竊私語中,已經有不少人猜到那是太子殿下與六皇子了。
原本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是此時是兩位明裡暗裡都爭鋒相對的皇子在競爭,還是今日的花王之爭,就不由得人不矚目了。
“這有什麼意思?百萬錢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