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琢磨著,杏兒是和蘇府簽了死契,一輩子賣身在蘇府裡的,因此王慧才安心讓她跟著杏兒陪嫁到了嘉恩候府。她的賣身契,開始的時候,是在王慧手中,現在,應該是在蘇辛手中。
從蘇辛手裡拿到一個丫鬟的賣身契,雖然不說完全不可能,但很麻煩,也很困難。
即便是蘇辛有一日在嘉恩候府過不下去了,被休回家,這賣身契也到不了自己手上。如果她和蘇家全部倒了呢,甚至和嘉恩候府全部倒了呢,如果被抄家,杏兒這樣的貼身丫鬟或許會被流放,或者是發賣,總之比較的麻煩。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蘇沫沉吟了下:“幫你送一件東西去博州,這不難,不過,我要知道是什麼東西,違法犯忌的事情總不能做。至於還你自由之身,我只能答應你,盡力而為。”
“我相信二小姐。”杏兒道:“蘇府的小花園裡,進門往裡數第五棵桃花樹,樹下我埋了一個盒子,我要送去博州的,就是那個盒子。盒子裡有一張紙條,寫了具體的地址。”
“恩,可以,我回去就讓人將盒子挖出來,好好保管。”蘇沫點了點頭:“那盒子是什麼,值得你冒性命危險?”
要說是杏兒這些年攢下的體己錢,這不可能。一個丫鬟,即便是蘇府的,又能攢下什麼錢。去挖那盒子,倒不如直接開口找自己要來的方便。
杏兒的眼睛紅了紅,低聲道:“那盒子裡,裝的是小卓的骨灰。”
雖然現在是豔陽高照的白日,杏兒這話,卻還是叫大家都覺得有些陰森。
“骨灰?”雙兒也是臉色一變:“杏兒。你想幹什麼?小卓不是……”
“小卓?”蘇沫倒是想起來些:“我似乎記得,去年府裡有個小廝,因為偷了大小姐的首飾,所以被打斷了腿。後來,好像是醫治不及病死了還是怎麼了,那個小廝,是不是就叫小卓?”
雖然這年代的下人不值錢。但死人總歸是件大事。即便是蘇府裡小姐太太們有脾氣暴躁的對丫鬟小廝們非打即罵。但往往也就是打罵罷了,出了人命的事情,終歸是極少極少的。不將別人的性命當回事。自己也怕折福怕晦氣。是以當時的事情儘管很快的壓了下來,蘇沫也聽說了一些。
杏兒低低的道:“小卓根本就沒有偷大小姐的首飾,他是撞見了大小姐喬裝外出回來,大小姐怕他亂說。所以才栽贓給他。大小姐叫人打斷了他的腿,將他關在柴房裡。寒冬臘月的天氣。又受了那麼重的傷,我求小姐給她找大夫,小姐卻說讓他好好地反省反省,先關一夜。誰知道等第二天一早大夫去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行了……”
杏兒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垂的低低的,但手在身側握著拳。卻是握的死緊,指甲刺破了掌心。從指縫中滲出紅色來。
“原來如此。”蘇沫道:“那你和小卓,你們是什麼關係?”
聽杏兒這口氣,多半是小情侶。雖然蘇府明面上是規定丫鬟小廝不許有私情的,但是都是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天天在一起做事,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有了感情,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這其中若是有在主子面前受寵的,乘著主子心情好提出來,然後就在府裡成婚,也不是沒有,多半還能得賜點嫁妝聘禮什麼的。
“我們……”杏兒半點不好意思也沒有,抬頭看著蘇沫,定定道:“我和小卓情意相投,雖然我們沒有婚約,但我早就將自己當做卓家的人。小卓不在了,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嫁。”
若是自己心愛的人是因蘇辛而死,蘇沫倒是能夠理解杏兒為什麼不惜性命也願意為自己做事了。
只是,蘇沫淡淡道:“如此說來,你對蘇辛應該是恨之入骨才是,為什麼還甘心留在他身邊?你是她最貼身的丫鬟,無論想做點什麼,難道還能沒有機會不成?”
如果杏兒是個膽小怕死的,那她不會不惜性命幫助自己。若她為了小卓不惜一切,又何必隱忍到今天。
“我可以跟蘇辛同歸於盡,但是,我沒辦法對王慧下手。”杏兒道:“當年,打斷小卓的腿雖然是蘇辛下的令,但她之後別要下人去喊大夫。是王慧不讓她去,若是不然,小卓就算是腿斷了,但是也不會死。腿斷了,被趕出蘇府,這都不要緊,我可以養他。但是死了……”
死了,就什麼念想都煙消雲散了。
杏兒道:“小卓的老家在博州,他說他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帶著我回到家鄉。現在他不在了,我也想完成他的願望,讓他回去自己的家裡。”
落葉歸根,這本是個再樸實不過的願望,但這願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