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哥已經失蹤半年,至今杳無音信,咱們林家家大業大,光是這近衛營就有近萬將士要養,還有各地的商行產業要管理,大小事務都須有人拿個主意做個主,三月前我就與你商量過,若是半年後大哥尚未班師回城,就理應由我們這些兄弟其中一人來繼承林家家主,總不能看著林家群龍無首,等著家族四分五裂?!”
這聲音,熟悉。
不正是自己那位二叔林武嘛。
“大嫂,二哥說得對。大哥帶兵去鬼嘯嶺,如今已經足足半年有餘,府中事務繁雜,各處商號要事待批,你不能把持著咱們林家的家主之位不交是何用意?沒了主事的,事事不能決斷,這家是要亂了!林家下面大大小小裡裡外外數百個長短工和數千近衛親兵都拖家帶口等著吃飯呢!何況你一外姓人,憑什麼管我們林家的家務事?你管得著嗎?!”
這個聽起來陰聲細氣好像沒睡醒的聲音林非凡也認得。
是三叔林山。
“鳳琴啊……咳咳咳——”
這時,又響起一個蒼老略帶衰弱的聲音。
林非凡也認出來了。
這是林家家族裡輩分最高的六叔公。
六叔公今年九十高壽,身子骨這幾年大不如前,八十二那年還娶了個二十八歲的小妾,設宴那天林非凡跟著爹媽也去道賀了。
那會兒的六叔公紅光滿臉,中氣十足,跟打了雞血似的,席間還豪言壯語要為林家繼續開枝散葉。
沒想婚後這身子骨就像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去年感染了風寒後,雖然病痊癒了,卻落下了愛咳嗽的毛病,手裡常年捏著一方手帕,動不動就咳得天崩地裂,然後用手帕接出一堆又黃又綠的濃痰,又若無其事地塞進袖袋中,令旁人側目。
從前父親還在的時候,六叔公常來府中。他是族頭,論輩分他最高,各房之間有點什麼雞零狗碎的破事,他總要出頭找家主林盛商量一番。
族中其餘人並不喜歡六叔公,覺得這就是老了,閒的,找事。
偶爾遇到六叔公登門,林非凡在院子裡玩耍都能聽到他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從父親的書房中傳來,擔心這老頭兒會不會不小心把自個的肺都咳出來。
六叔公半死不活地說道:“我看林武和林山他倆說得也不無道理,林家鎮守一方,家大業大,的確不能長期沒人說了算,林府上下許多事情,從前林盛都能拿主意,可自從他失蹤後,裡外的大小事務都不知道找誰拿個主意處置,長此以往也是個問題。咳咳咳——”
說著說著,六叔公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聽起來像一口氣接不上就得要背過氣去。
林非凡站在祠堂門外聽了不樂意了,心想你這老頭兒知道個屁,哪涼快哪待著去,淌這趟渾幹嘛?
沒瞎都能看出二叔三叔肚子裡是啥蛔蟲,這倆貨從前對六叔公從來不屑,說老頭兒閒著找事的廢話就他們倆說的最多,真讓著倆人其中之一做了家主,有你六叔公這好日子過?
這不是傻逼麼?
見輩分最高的六叔公開口,林非凡他娘於鳳琴不能不回答。
“六叔公,我夫君出征前早有交待,家中事務暫時交給族中各位長輩和小叔們一起拿主意,遇事可以自行決斷。這半年來,大家不就是這樣做的嗎?為何到了今天就不行了?為何非要我交出家主印鑑?難道少了印鑑這個死物,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說到這裡,目光滑向了站在對面的林山和林武。
“我看是有人急著要當家主,要奪了這權才是真。”
嘭——
林武一拍八仙木桌,人彈簧似的躥了起來。
“大嫂,你這話是挑撥離間!我林武是什麼人?!我向來光明磊落,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咱們家族著想?倒是你,一個外姓女人,讓你進宗祠就已是特許了,還想霸佔著家主之位,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
他的話,引起了一群林家男丁的共鳴。
“對!你憑什麼?”
“一個婦道人家,還想插手我們本族事務,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站著撒還是蹲著撒!”
“我看她是打算佔著咱們林家的家產,將來改嫁的時候補貼外姓男人!”
“交出家主印鑑!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宗祠內的男人們開始打雞血了。
大門外,林非凡皺起了眉頭。
二叔和三叔隨便哪位不是省油的燈,而母親一向只在家相夫教子,光是照顧自己已是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