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拿針扎自己的親爹?還要放血?賀大當家此刻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第二針下去,連個抽搐都沒有動靜了。
賀聰其實真的很聰明,從阿圓的神色中,他看出了她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要害人。嘴巴張了張,愣是沒問出為什麼來,果斷的聽從阿圓的話,跟著阿圓的速度,把老爹的每一根手指都擠出了血珠子。
那些血珠子,是近乎暗黑色的紅,堅持著攪在一起不肯流淌下來。
賀大當家的十根粗蘿蔔一樣的手指,開出了十粒未開放的花苞。
嘴角的流涎,似乎不那麼嚴重了,阿圓再次攥攥痠痛的手指。天知道,賀大當家手上的皮肉,怎麼就那麼厚實難扎?
阿圓的繡花針再次下落。指向的是賀大當家的耳垂,這地兒柔軟的多,跟穿耳朵眼兒似的。
“哇——”,一股濁流噴濺出去,阿圓的手上胳膊上都糊滿了嘔吐物。
這不幸虧剛才給大當家的把頭側放了?賀聰還沒來得及表示一下感慨。阿圓冷冷的聲音又安排上了:“擦一擦,繼續擠出血來!”
於是,賀大當家有生以來第一次紮上了兩個耳朵眼兒,還點綴上了兩朵耳釘,是鮮豔的紅寶石做的。
自己就知道這麼多了,只能用於中風的急救。接下來,就只有寄希望於早找到大夫處理了。
好在,賀大當家就吐了那麼一下。呼吸漸漸地平穩了不少。
阿圓屁股往後挪,身子靠在冰涼的牆面上喘息,看著少年小心翼翼的為他爹擦拭嘴角上的汙物,忽然的,心就柔軟了起來。
“賀聰。你很喜歡讀書嗎?”
少年的身子一緊,為爹擦拭的動作更輕了。也沒有回頭看阿圓一眼,卻像發誓一樣的給了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再也不讀書了,我回賭場。”
賀聰的聲音,像屋外寒涼的冬風一樣,經歷過與親人生離死別的震撼,這個孩子發現,自己的意願其實也沒那麼重要,若是爹能就此醒來,就此再不得病,那麼,回賭場也行做別的也行,他都聽他爹的安排。
阿圓的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相勸的話來。
有時候,你可以相信宿命的安排,因為無論你怎麼執拗的繞著它走,最終,都還會拐到它的面前。
或許,賀聰的人生道路就註定要走在賭場那條不歸路,然後繼續率領他的孩子向前走。
又或者,總有那麼一段機緣存在,賀聰還是會繞回一直嚮往的讀書那條康莊大道上去,賀大當家也不再阻止兒子的選擇了呢?
就讓問題留給不可知的未來去決斷吧!
賀大當家醒來時,大夫還沒有請到,阿圓觀察他的五官沒有大的異樣,才敢讓人慢慢兒的抬起他,安放在隔壁僱工居住的火炕上。
他的口唇乾裂,賀聰用布巾子沾溼了潤澤,大當家的眼眶,就倏忽紅了起來。
現在,他只不過是全身無力而已,心裡卻是清楚的,剛才發病時的恐懼餘威尚在,那種身體不聽使喚的感覺,生不如死。
再看到心愛的兒子守在身邊服侍,不再梗著脖子跟他跳著腳的犟筋兒,而是從未有過的耐心和關切,當爹的怎麼能夠不心酸感動又覺萬分不捨美好人生呢?
賀家幾輩人,宛如受到過什麼詛咒似的奇詭,男丁稀少難得不說,到了四十八歲,閻王爺就來催命,全部死於中風。
就算有一個半個僥倖多活了幾年的,那情狀就更可怕了,半邊身子癱瘓不聽使喚,手足抖啊抖得可笑又可憐,臉上口鼻眼歪斜的不成樣子,連出門見人都不敢,比之死亡,更讓人恐怖。
賀大當家之所以一定在今年威逼著兒子接掌賭場,就是因為,他正行走在四十八歲的薄冰上。
就好像頭頂上懸著一把鍘刀,隨時隨地都可能掉下來取走性命,那滋味兒,目前非賀大當家不能體會。
這才會在兒子讀書很不錯,先生誇讚有前途的情況下,也要拼命勸阻兒子繼續讀下去,須知道此書與家族企業相悖,讀的越多就距離賭場大當家的位置越遠的
本來的行動還很順利,一家人齊上場,黑臉白臉都唱了,把賀聰拉回了賭場,這小子天生遺傳基因還是具備的,按照老爹的要求,扮演的賭場少爺形象很合格,殺伐決斷,冷酷嚴苛。
可是忽然的就碰見了阿圓,又叫又罵不按常理出牌,少爺還沒真正發威呢,她自己掂起刀子自殘來了,那形勢慘烈無比,就一下子把剛剛跨上賭場“正道”的毛頭小子給撇出陣營,死活不肯再繼續了。
就是這個女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