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穗兒手裡有了事兒做,顫抖勁兒就穩住了。
郡主的馬車可是好物件兒,自家作坊裡的木匠動的手,不但用料結實又輕便。門窗也都嚴絲合縫的。現在。就剩下車廂門還敞著了,頂部底部和左右後背都圍成了一個緊密的整體。
雷子的大手,鬆動了一下車廂和車輪之間的連線點,四個鐵質的匕首狀的楔子,如果真的遇到水患,只要他能夠及時的為郡主的車廂拔出楔子,木質的車廂就有可能在水中變身成一艘小船,最起碼。是一個能承載人的木箱子。
可是,如果木車廂的出口沒有及時的翻轉到上面,車廂內灌進了水怎麼辦?把郡主和穗兒衝跑了怎麼辦?
“雷子,你就是太小心了,需知生死有命的,老天爺不讓你死,來十個雷轟炸,都能活下來,老天爺要是讓你嗝屁兒了,躺在家裡睡大覺兒也能蹬腿兒。想這麼多做什麼?”
“可是——可是郡主您原來不是常說人不能信命,要同天同命作鬥爭嗎?”雷子著相了。撓著腦袋怪不明白的。
這傻小子,記憶裡還怪好的。
阿圓在灰暗的車廂裡眨巴眨巴眼睛:“那個——說的也對。咱們遇到打擊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爭一爭的,即便是生死一線,有一口氣兒就不能放棄求生的希望……”。
自己也覺得矛盾了,阿圓拍拍穗兒的肩膀:“咱們聽雷子的,多準備些器具,多考慮些隱患,確實不能任憑老天爺處置性命。”
說的就跟開玩笑似的,主僕三個人行動起來卻很認真,雷子會水,又有功夫,自認為還是可以保護一下木頭車廂的,於是從車廂的行李中找出來不少衣物,也別捨不得了,長裙子打上結兒系在了腰間,另一頭卡在車廂的木窗板上。
雷子重任在肩,態度分外謹慎,找不到可以綁繫住自己的地方,先取了一根鐵楔子出來,在鐵楔子的凹槽內綁上了布結兒,不過,他的大手有些些小心翼翼,跟抓著的是心上人的頭髮絲似的。
說起來有些尷尬,穗兒整理的衣物是主僕二人的,就怕是被雨淋了得更換,現在出現了緊張的時刻,自然不能用郡主的衣物給護衛使用,那就只能拿自己的一條淺藍色的長裙遞給雷子,這便有些曖昧了。
裙子繫住了雷子的手腕,連線著車廂,也繫住了雷子的一顆少男心,連線了車廂內的穗兒。
古時候的愛情,就是這般簡單。
阿圓可不知道,自己這麼一謹慎,未雨綢繆把後路安置好了,不但可能關鍵時候會救下自己的命,還成全了一對少男少女的美滿婚姻。
雷子本來在護衛隊伍裡是最不顯山不露水的,面貌普通,身手也不算太好,話也不多,就是郡主府裡的“小透明”一枚。
可是架不住人家趕上的時機好啊,老天爺做的道具,陰霾、雷聲、雨點子、逃難的百姓……,哪一樣不會為陪在身邊的男士加分?
女孩子最心驚膽戰的時刻,誰站在她旁邊,並且做足了姿態要保護她,那都能立馬升級成為騎著白馬的“翩翩王子”系列。
美麗的聰慧的細心地,深得郡主歡心的小丫鬟——穗兒,就此把自己的一顆芳心暗許。
天大的造化啊!雷子只覺得手腕子上的那一圈絲布,滾燙滾燙的……
奔赴最危險的地方,也成了溫馨甜蜜的一段路程。
只可惜,路程短些了。雷子看到人聲鼎沸的水庫挖掘現場的時候,竟然這樣想。
還沒挖成功的水庫,已經行使了水庫的職能,儘管不斷地有人把裡面的水試圖舀出去,裡面,水位依然漫到了壯漢子的肩膀,手裡的傢伙什都使不上勁兒了。
這個時代的人還太憨直,上面的命令一定要聽從,都沒辦法往下面挖了,沒人下令停止就不停……
胡縣令哆嗦著胖身子從馬車上跳下來,嘴裡亂七八糟的呼喊著:“怎麼樣?堤壩現在怎麼樣?水庫挖的怎麼樣?郡主來啦……”。
這會兒的雨水溫柔了不少,絲絲縷縷的,一點兒都不激烈。
早先留下的衙差一身泥汙的從水裡爬上來,抹一把臉回答:“郡主大人,縣令大人,展護衛帶人去看著堤壩了!小的們就想能挖多少就挖多少……”。
其實挖掘的成績也不小了,偌大的範圍,被挖出來的淤泥圈了起來,跟個人工湖似的,就是深度還不夠罷了。
阿圓好不容易才解開了繫到腰間的衣服繩子,從馬車上走下來,一看到水庫裡漂著的黑腦袋,兀自閉著呼吸從水裡往外撈泥,就想哭了。
多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