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桑塔納”轎車,和坐在橋欄邊的阿圓,竟然就在那同一個瞬間,詭異的消失了……
一顆一顆熱淚滾出,掉落在熟悉的物體的白色漆面上。
是了,這就是那一輛驟然在立交橋現身的白色桑塔納轎車,在前世的阿圓魂穿之時,“嘎吱——”,停頓在立交橋邊沿兒……
阿圓的雙手,一寸一寸撫摸過桑塔納的車身,就像撫摸摯愛了很久的情人。
四道車門,駕駛座在左側。
車門把手沒上鎖,很是有些皺,阿圓雙手使力,拽了很久,才霍然開啟。
裡面乾乾淨淨的,真皮車座還散發著一種歷史的味道。
阿圓抱起一個方方正正的抱枕兒,抬腿鑽進車內。
很好,就像前世裡剛剛學車時,駕校的教練車一樣,左腳,是離合器,右腳,油門——剎車。
右手,自然而然,落在手剎上。
阿圓眼中的淚,又來了。
這是誰留下的坐騎,竟然儲存在大宋的皇宮內院?
右側,副駕駛座的前方。有一個行李廂的。
拇指與食指一捏。一道小小的機關彈開。果然,廂內有東西。
一個薄薄的記事本,安靜的躺在裡面,很珍貴,沒有馬上灰飛煙滅。
阿圓小心的把記事本取了出來,紙張已經很綿軟,字跡,倒是瞧得清的。就是,全部使用的是拼音,需要耐心的拼讀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我只是開著車,路過一座立交橋而已。
我來的時候,這裡還是唐朝,時代挺亂的,社會也挺亂的,我很無聊,我是個當兵的。沒有別的愛好,行軍打仗最開心了。於是我開始創業,也許有一天,有人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我開創的大宋朝,還健在。
我挺驕傲的,因為,我喜歡的大宋朝,因為我的原因,提前降臨了一百多年,我在這裡生活的很充實,雖然,我很想念另一個世界的親人。
現在,我老了,經常獨自對著爐火發呆,我最喜歡的,就是鑽進車裡,懷念在另一個世界發生過的所有故事。
很幸運,我的車陪著我一塊兒來的。
我做過很多次努力,試圖找出回去的辦法,最後,我發現這輛車可能是關鍵,我嘗試了很多種辦法,現在,就剩下一種,我想要留下這封信,再去做。
因為,當我扭動起車上的里程錶的時候,世界忽然奇異的安靜下來,一條望不到邊的隧道,似乎就在我的眼前,並且,隨著里程錶上的數字跳躍,那條隧道還在更改著方向。
我想,很可能,我扭到哪個年代的數字,就可以穿越時空隧道,回到哪個年代去,我老了,很想回家,無論能不能達成目標,都會試一試……
就書寫到這兒,我走了——或者,我還在——”。
再後面,是一些人名兒和電話號碼,阿圓沒來得及細看,薄薄的記事本,軟軟的——碎掉了……
鬼使神差似的,她的下一個念頭就是去擰,去調轎車上的里程錶,儘管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要調哪裡。那一刻,阿圓瘋狂的想要回去,就像——大宋的開國皇帝一樣的熱切。
可是,她要回到哪個年代去呢?從三十歲那一年繼續活?還是從二十歲,艱苦掙扎的歲月?還是回到更小的時候,在孤兒院跛著腿寂寞的豔羨被領養走的孩子?
或者,是阿圓的一個執念,她其實執著了一輩子的想法,要找出那對生身父母,問一問他們,為什麼丟棄她?就因為她是殘疾嗎?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處呢?就算是真的回到了出生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又能做些什麼?改變什麼呢?
阿圓瘋狂抓撓的雙手,慢慢兒的,又落回到里程錶的盤面上,展鵬展堂好好徵兒的笑臉,浮現在錶盤上,影五、李薇、張大山、小五、阿福……,阿文、彩蓮、白老二、老三和白承光……
這些,都是她在這一世的同伴兒,是她所有幸福生活的源泉,她,能捨得離開嗎?
我心在處,就是我家。
我用勤勞和智慧開創的土地,就是我的甜園福地。
阿圓推開了車門,一隻腳、兩隻腳,邁了出去……
她本能的做出一個熟悉的動作,隨手用力一關那道車門,“哐啷——撲簌簌——”,剛剛還堅挺著容她小坐了片刻的汽車,一塊一塊兒碎裂著,就像一大塊兒被歲月風乾了的麵包,徹底的碎為了齏粉,只剩下,四個橡膠車胎,也抽走了生機似的,萎頓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