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一口氣說完,端起手中的白玉被抿了一口茶水,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幾乎要蓋到了白而透淨的玉杯上。
赫連安素不過是淡淡一笑,對她這番話似乎是有些興趣一般,“郡主這個理由也算是說得通,可代表了兩國和親的人,無論如何,西戎都會好好對待她的,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嫁到西戎後,就是西戎的太子妃,這一點不會有任何區別。我不需要為這點而去隱瞞皇兄,剛才我沒說,只不過我還沒有確定。”
他也沒有否認雲卿所說的觀點,對於和親的物件,身份高貴一些當然是有利的。但是更因為這句話,雲卿篤定了一點,“安素王,你若是真正的確定了這點,是我設計而導致了最後讓太子改選了貴順郡主,你就應該更不會想要我嫁給太子殿下了。”
她淺笑盈盈的眸子裡,赫連安素看到了自己再次一凝的目光,心底的那一瞬幾乎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出口道:“你為何會這麼想?”
他的眸子這一霎那射出一種極為銳利的光芒,大概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消失在一汪平靜之下。雲卿不以為意道:“安素王並非池中物,看你這次出使大雍,一切都以太子殿下為主,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從他的安排,同樣作為皇子,你因為出生不高而被淹沒在眾人之中。同樣是西戎王的兒子,為什麼你就因為從另一個人的肚子裡出來,而受到忽視,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將你真正當作皇子來對待,這高貴的出生並沒有給你帶來高貴的生活,你在困苦中迷惑,甚至掙扎,最後發現,只有藉助別人,才能讓西戎王發現你,最後你選擇了地位很高,但是頭腦卻不見得最聰明的太子,你接近他,為他出謀劃策,消除他的疑心,成為他最信任的人,所以這次出使,他也帶著你一路同行,因為他很信任你,一點兒也不擔心你會在路途中找了理由將他除掉。就連剛才琉璃風鈴碎了的時候,你不是還伸手拉了他一把嗎?”
赫連安素聽著雲卿的話,手指慢慢的握緊,喉嚨上下移動,像是拼命吞嚥下所有的情緒。
“其實不是這樣的,你當然很想那個風鈴就這樣砸下來,砸到太子的頭上,讓他頭破血流,最好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醒來。可你不能這麼做,因為若是他出了事,你這個陪伴著一起來的皇子一定也會受罪,王后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你心底猶疑了瞬間,最後選擇了還是將太子拉了出來。這
樣一來,他更加信任你,你卻覺得更加不甘。你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但是為什麼太子那般不如你,卻一出生什麼都有了,就算帶兵大敗大雍,也照樣坐穩在這個位置。你不會再讓他娶一個聰明的妻子,一個真正會幫助到他的妻子,你寧願他娶一個地位高,但是事實上不會有任何幫助的妻子。因為你早就知道貴順郡主對御鳳檀一片痴情,性格又狠厲霸道,這樣的女子娶回去,對於男人來說,是一匹難以駕馭的野馬,稍有不順,便會將火惹上身。”
赫連安素目光裡透出一股隱隱的憤恨,指節青到發白,透出了死亡一般的色彩,聲音如同嗚咽的獸,低沉的可怕,“韻寧郡主可真會編故事。”
雲卿聞言,低頭輕緩的一笑,面容白潔的好似最美的玉蘭花,“安素王覺得這故事也不錯吧。你知道嗎?若是我被送去做了太子妃,既然人到異鄉,而我身後又沒有足夠的盾力來保護我的話,也許會一心一意的幫助太子殿下,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重,等著他有一天坐上至高無上的皇位,我也能有一席之地呢。”
她才不相信赫連安素真的當這是一個故事,皇權傾軋,在哪一個國家的皇室都是不可能避免得了的。赫連安素身在其中,就不能安然避過,他就算再溫順,也掩飾不了本性。何況在泓月水榭時,雲卿將他的舉動已經看的清清楚楚。
赫連安素的面容不再沉靜,此時的他眉眼聳起,透出幾分戾氣,乍看之下,和赫連安元終於有一分相似,那被掩藏在伸出的不甘不願,在少女充滿了輕柔誘導的嗓音中終於浮出了兩分在臉上,他緊咬牙根,盯著雲卿好一陣子,半晌後,方開口道:“你果然很聰明,但是你不知道,太聰明的人往往死的很早嗎?”
“安素王,你這是威脅我嗎?”雲卿臉色忽然也變了,從剛才的微笑變得帶上一抹愁,雙眸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說話時,唇瓣微微的動著,但是一字一句依然很清晰,“你今日和我在這裡說話,已經超過了一刻鐘,大殿上的人看到的不少。如安素王所說,瑾王世子真正在乎的人是我,你說,若是在此之後,我接著就出了事,第一時間,所有人會想到誰,一定是安素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