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起滾滾的濃煙,咆哮著竄入黑壓壓的天空。
他嘴角一動,邁出腳,踏上流滿血液的冰土。
一具具被劈開的屍體,慘不忍睹地分解在他的兩旁,死前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有的還試圖護著懷裡的孩子,鋪滿了地面……楚雲升抬眼望去,方家老二被釘死在燃燒的南瓜房上,他手裡緊緊地攥著一片黑色的衣布,睜大了眼睛,是後悔還是仇恨?
楚雲升不知道,他沒有悲傷,也沒有嘆息,他已經經歷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已經打擊不了他了。
只在唇齒中,輕輕地,卻足以令天下震動、烽煙四起地吐出:姚翔,是你乾的嗎?
很快,一具老人的屍體,就讓他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這個老人他認識,遷徙的時候被留在了斷峰,如今卻出現在這裡,顯然是有人將她接了過來,因此而被跟蹤了,這裡距離斷峰可只有一天多的路程!
他開始的時候就勸過高村長要慎重考慮,想不到今日,他們仍舊沒有躲過刀塢的屠殺,仍舊是一樣的結局。
楚雲升轉過身體,走向老餘家,那裡一樣的屍橫遍佈,只有幾張木藤做的桌子,顯示這裡曾正辦著一場簡陋之極的“婚宴”。
帶著帽子的老楊,被刀鋒切成兩段,上身在扒在桌子上,下身分開在地面,腸子血液流了一地,他引以為豪的二兒子還穿著那件地攤上的衣服,被人從中間直接劈開。
再往前走,是老餘的腦袋,滾在桌子下面,身下護著楚雲升抱回來的已經死去多時的四妹。
她是被刀焰鋒氣刺穿肚子而死的,血跡染紅了楚雲升送給她的衣服,以及她小手裡抱著的從她姐姐那裡繼承來的布娃娃。
楚雲升微微一顫,這是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小孩,她的驚慌與後來的笑容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顰一動,分外的清晰。
“姚翔,你知道嗎,她只有八歲!只有八歲!”楚雲升冷冷地笑道,輕輕地抱起四妹,將她平放在血地上,把流出的內臟放了回去,整理好衣服。
做完這一切,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不出那些黑袍人為何連一個小孩都下得了手。
即便是他當年也在黃山,面對被神域控制的發狂小孩,都曾猶豫過。
僅僅是因為斬草除根嗎?還是這樣才算得上狗屁的梟雄?又或者是因為內心的恐懼?
楚雲升拔出新煉製的千闢劍,劍氣縱橫交錯,蕭殺凌然,頃刻間,在地面上剁開一個大坑。
他將屍體一具具地送入坑中,這是他的一個習慣,萬死都不會改變的習慣。
當他抱起老大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下最小的一個妹妹,還是個幼兒,早已被窒息而死了。
這個時候,老大的“屍體”忽然動了一下,悶哼了一聲,悠悠地張開了眼睛。
他腹部中了一刀,大概是楚雲升教給他的身法起了作用,這一刀稍稍偏了一點,但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從下面掃過,雙腿齊斷,抱著妹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費力地看了楚雲升一眼,立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以雙手為腳,爬在地上移動身體,不顧一切地搖晃著一具具屍體:“老妹……爸……媽……四兒!”
“冬兒,冬兒?冬兒你在哪?”他遊爬著,像個瘋子一樣,扒拉著屍體,卻最終只找到小女孩半截的身體。
他蠕動著嘴,一開一合,劇烈地顫抖著,眼淚滾滾落下,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的夢想、期盼、幸福,所有的所有,全都破滅了,命運之手,殘忍無情地在他最幸福的婚宴上,奪走了他的一切,親人、妻子以及他的未來,卻無比殘酷地獨獨餘下他一條命!
這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殘酷!?就算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是無法抑制的悲涼。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就不會那麼痛了。”楚雲升背過身,提著寒劍,長身蕭蕭,一根根銀髮飄舞凌飛。
“當初的我,也是這樣的絕地嗎?……”他默然不語。
須臾之後,老大撕心裂肺的喊叫,混著慘絕人寰的哭聲,陣陣迴盪在屍地的上空,一聲催斷一寸腸!
蕭殺的寒風,嗚嗚地掃落地面,像是慘死的魂魄在淒涼地回應。
等他哭夠了,喊累了,沒了聲息,楚雲升冰冷地說道:
“老大,你前面有兩樣東西,一個是你妹妹留下的布娃娃,一個是我給你斷劍。”
“你若選布娃娃,我馬上送你下去見你的親人一家,從此遠離這個冷血的世界,結束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