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距離徹底死亡的那一天還有多遠。
13
千堂要在六月裡離職。我們停業一天為他餞行。
還是酒。
看到酒我的胃已經有痛了——每天每天那樣喝的我連飯都是隨便吃一點,經常吐,經常在吐過之後又面帶笑容的出來繼續喝——因為在我吐得所有器官都痛苦哀叫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警告我:那是你賺錢的工具,那樣的瘋狂的愛也永遠不會再出現在這具喪失了熱和感覺的rou體之上,我又何必要珍惜呢?
表面上我還好,有點愁緒卻仍舊自如。大概、還好。
千堂在我對面坐著,而我坐在那個陳舊的角落的黑暗裡——他是端了酒杯走過來的,卻阻止了我對他舉起的不摻水威士忌——
“你以為我沒見過酒精中毒嗎?你從今天起不許一天喝一瓶以上的酒!”
“小看我的酒量麼!”再次喝完冰冷的東西。毫不在乎隨便接納任何人的敬酒,一次次碰杯,眼裡只有歡笑,因為距離我五張桌子那麼遠的長谷川先生和那個大大眼睛的美麗男孩身邊,同樣洋溢著歡笑……
為什麼我要獨自哭泣?
為什麼我不能歡笑?
我同樣可以歡笑,最少把眼淚只留給自己一個人。
“別喝了……你不是這樣軟腳蝦的角色吧?那個陰森森嚇人的清水店長哪裡去了?”他在逗我開心,我知道,也非常非常想非常非常領情地笑一笑,回答那麼一兩句同樣戲謔的話,可是,當我開啟嘴巴,當我想說什麼的時候,在更大的一陣歡笑聲中,只感覺到眼淚極速地流出眼眶——
低頭,舉起杯子徒勞的想遮擋住,從來沒有這樣地渴求著黑暗……
“那個混蛋……”千堂低低地咒罵了一句。
可是我卻訝異在了他的那個“他”字——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什麼?難道……我的最黑暗的悲慘已經被人所道?……
剎那間蒼白的臉上毛孔站起來了一般,遲鈍的細胞也有點警覺:他知道什麼?為什麼這樣說?
我已經僵硬了。
他沒再說任何話地起身走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繼續坐在黑暗裡。
時不時有人來討好地跟我說兩句話,敷衍了事地碰個杯,突然間我的一切好象沉澱在我這個恍惚不清的世界裡了。
看不清自己的心,只覺得一切都絕望,垂下頭再抬起都覺得非常非常的累,卻無法把自己掩飾在真空裡。
——世界依舊在轉動,走馬燈一般,迷晃了人的眼,傷透了人的心。
面前是黑暗的桌面,紛亂地放了計算的草紙和鉛筆,我的存摺,計算器——現在的存款還有多少呢?一向除了對外表的光鮮亮麗付出金錢外,我都把薪水一點點地存了起來,客人贈送的各種禮品也都有固定的店子幫我換成現錢……
所以……
所以……
就算我現在走出這個門,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寒冷的顫抖,沒有任何期望,只能這樣放棄嗎?
喝完了這杯苦酒,是不是,我又該獨自一人帶著傷上路了?
咯咯咯……
聽到自己滑稽的笑聲——從喉嚨裡發出的悲慘的笑聲,提醒著自己滑稽的悲傷!
是下決心的時刻了嗎?我總是在猶豫又於事何補?
14
最後一口酒嚥下灼痛的食道,糊亂把桌面上的存摺之類掃一掃,塞在上衣口袋裡,走吧!天好象快亮了,
清亮的皮鞋聲,剛剛好堵在了我要出去的走廊間。
於是尊嚴和自尊的底線又開始動搖了,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作出什麼表情出來才好,只能微笑吧?
“好早,長谷川先生,過來有事嗎?”聲音清楚而帶著笑意,我的眼睛卻依舊膽怯地在四周遊離,我不敢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裡的冷漠之會讓我想起曾經的瘋狂——一種已經把我灼傷、可能永生永世都會留在記憶裡的一種燙傷吧?
沒有等到回答,迷離看不清的燈光閃爍在他背後的廣大天地裡,我再次露出一個微笑,那邊,就是我可以逃出心之牢獄的自由天地嗎?
“有事要我幫忙嗎?……沒有那我就先走了。”的確是在逃跑,我已經怕到只想逃跑了。
“千堂狠狠打了我一拳……這小子,不是光長個兒,力氣還挺大的……”好象在摸著自己被毆的臉頰,他突然地說道。話題之突然我竟然瞠目結舌不知道他提起千堂做什麼,因為已經混亂的腦子裡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