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正點方過,長安城籠在一片濃濃的黑暗之中,街道安靜,能清晰地聽見馬蹄踏在路上的聲響。
明玥拖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著四品官外命婦禮服,坐在馬車裡,一臉不善地瞅著對面兩名舞姬。
這二人昨日半夜入府,收了一通冷待訓斥之後,被扔在無人過問的西廂房眯了不足一個時辰,然後有被叫起來攆上馬車,現下被明玥這般盯著都有些心裡發毛,猶疑地問:“夫人這是……?”
明玥心裡默嘆一記,心道都是苦命的,然而裴府不能留你們,遂道:“安生坐著便是,不是出來殺人棄屍的。”
馬車行得頗快,大約兩刻多鐘的功夫,馬蹄聲漸緩,片刻,小廝在外頭稟:“二夫人,到了。”
明玥略一理鬢髮,當先下了馬車,前方不遠處,燈籠高掛,石獅鎮朱門,正是太子府。
明玥捋一捋大衫的前襟,瞥著兩名舞姬道:“走吧。”
邱養娘在前面手執燈籠,小廝和車伕趕著馬車退到街角,明玥帶著太子昨日賞賜的兩個美人,身後跟著彩環、彩佩等四個丫頭,無一隨從,只以幾個柔弱女眷,當街而跪,揚聲道:“裴門鄭氏,求見太子殿下!”
燭火朦朧,勾勒出她跪得筆直的身影。兩名舞姬怔了一下,竟被她氣勢所染,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然太子府朱門前,容不得她們立身,瞬時也在後頭跟著跪了下去。
正值丑時末,入宮上朝的官員有不少要打此經過,太子府門前亮著的燈籠,在凌晨的夜色中尤為顯眼,明玥說完一遍,深吸口氣,再度揚聲重複:“裴門鄭氏,求見太子殿下。”
太子府的小門兒“吱”一聲開了,一個青衣小廝一臉不耐地提燈出來,嘴裡嘟囔著喝罵:“他孃的!哪個不長眼的在這裡……”
明玥冷冷看過去,那小廝嚇了一跳,連忙挑燈往前照,見明玥梳著婦人髮髻,著四品官妻外命府服制,一時連忙閉嘴,躬身作了個揖說:“這位夫人……”
明玥目視前方,並不看他,邱養娘提聲道:“西街裴將軍府,二夫人,裴鄭氏。”
小廝眼睛微睜,掃見在後頭跪著的兩個舞姬,又聽見邱養娘報家門,忙哈了哈腰,回身進去稟報。
一時,有車馬行到近前,駐足而觀。
不多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管事模樣的人快步出來,到得近前拱手一禮,問道:“這位可是裴府的二夫人?不知夫人一早到此,所謂何事?”
明玥冷著臉看他,以一句應萬句:“裴門鄭氏,求見太子殿下。”
管事有些為難道:“這時辰太子殿下已進宮去了,夫人有事可與在下一說,在下回頭定將稟報。”
明玥也不急,身子如定住一般,只提著氣揚聲道:“裴鄭氏,請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昨日,得太子殿下恩典,賞賜了兩名美人入府,殿下的恩賞,妾身在此叩謝!然妾身與夫君相互愛重,實難看見他寵愛旁的女子,此種滋味生不如死!還請殿下看在妾身對自家夫君的一腔情意上,收回這兩名美人,妾身定對殿下的恩典銘感五內!否則,日日看著夫君疼寵旁人,妾身必心痛如刀剜!不如此時便一死以處之,也不願受那等煎熬!”
明玥聲音清泠酸楚,在這夜色中極為清晰地隨風飄傳,說到最後,她一個頭叩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
尼瑪,好疼啊啊…………
管家慌忙避開,明玥穿著外命婦禮服,他也不敢叫人上前拉扯,又見已有上朝的馬車放慢速度聞聲看來,忙一面朝著小廝使眼色一面勸道:“夫人這話是如何說,太子的恩賞可是好意!”
明玥等得就是他這話,當即哀嘆一聲道:“罷了,若你說的便是殿下之意,那妾身便一頭撞死在這裡以圖個了斷罷。”
說著,便踉蹌著起身直接往府門前的柱子上撲去,管事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太子尚未發話,他可擔不起這個責,忙叫到:“快上前攔住裴夫人!”
然而跟著他出來的是門房的兩個小廝,明玥跪的時候又專揀了離小門兒較遠的一邊,且男女有別一時又不敢當真攔腰去抱,錯神兒的功夫,明玥已衝到硃紅的柱子前咚地撞了一下,其中一個小廝只來得及抓住了她衣襬的一角,卻也趕緊撒手,明玥已倒了下去。
管家倒抽了口冷氣。
事出突然,幾輛往宮裡走的馬車先前還只是慢行,這時只瞧一個人影撞到了柱子上,登時傳來幾聲驚呼,馬車都停了,其中一輛車上似有人下來,然此時卻另有人打馬經過,瞧見這情形奇怪道:“諸位怎都停留在此?莫不是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