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收拾便是年三十了,鄭家年前因不知鄭佑誠之事到底如何,府裡上下都頗有些緊張,如今見他平安回府,皆盡放心,立時又有些大鬆一口氣之後的熱鬧。
用過年夜飯孩子們挨個磕頭拜年的時候,老太爺瞧著嬌嬌柔柔的鄭明薇心裡便是沉吟,不由問二老爺和林氏:“三丫頭的親事你們可相看著?如何沒聽得你們提及?”
林氏一聽老太爺問,立即有些委屈,老太太對鄭明薇表面上也是很疼愛的,但各人心裡清楚,遠不能與鄭明珠相比,當初明珠的婚事何曾需得旁人多言,王氏一早便計較好了。
但到了明薇這裡,王氏嘴上說“三丫頭與明珠一樣,你們父母該多相看相看,給她選個稱心如意的”,實則是個冷眼旁觀的模樣。
林氏孃家敗落後再沒甚麼親戚起復,如今大多都是巴著她呢,她自然瞧不上。
頭年春倒看了兩家,只後來府裡又出了鄭佑誠這事,人家一時也都不冷不熱的,現鄭佑誠雖無事,可她自對那兩家也寒了心,做不出回頭那等事,這兩日正在心裡暗自怨懟,聽了老太爺的話便忙道:
“年前大家都記掛著大哥的事,哪裡顧得上這個啊?現下年一過,明薇便又長了一歲,媳婦這正想求老太爺和老太太多多給她做主呢。”
鄭明薇接了老太爺的壓歲紅包還跪在地上,聞言便咬唇低下了頭,王氏笑了笑攏著手道:“你們相看好哪家,回頭就稟與你父親與我,我們自當給三丫頭做主。”
這話實說與沒說差不離,林氏攥著帕子笑得有些僵硬,老太爺捋著鬍子瞧一眼鄭明薇,說:“三丫頭起來吧,你身子比旁個弱些,莫受了涼。”
“謝過祖父”,鄭明薇又磕了個頭才由丫鬟扶著盈盈起身,她今兒穿了身胭脂紅團花大褶高腰裙,裙裾曳地,配上她輕飄飄的步子當如波光微漾,清揚婉兮。
老太爺不由暗裡點頭,自古英雄愛美人,徐璟若瞧上鄭明薇也不足為怪。
他如此想,心裡頭的希望便又燃了起來,——鄭家這一房,不應在他這裡漸次弱下去,而應強過二房,成為族中翹楚!
而為今之計,只有一條路可走。
鄭老太爺似乎尋到了鑿開巍巍青山的那一把利斧,他沉著聲音道:“一開春,朝廷便要再度攻打高句麗,三丫頭的親事,若有相當的,自還是早些定下來的好。你們心裡頭若有數,當與我和你母親說,我雖是老了,但看人心裡還是有些數的。”
林氏一聽老太爺的話,便知他不會撒手不管,心裡當即高興起來,歡歡喜喜應了個聲,只等著過了正月便與二老爺商量。
王氏冷眼瞧著,心裡便冷笑一記,倒要看看老太爺回頭能與鄭明薇定下甚麼好人家,還能高過崔家不成?
這一年的正月二十二,朝廷再次發兵征討高句麗。
因上一次兵力損失巨大,此次出兵除徵調了十二路府兵中的六路外,還徵召了達官子弟與不少平民,另外還調令了三千名黑騎衛為先鋒,在皇帝的御駕到達之前先進攻遼東城。
二月中,人馬出發完畢,這一回,百姓們不像去年那般信心滿滿,他們之中,不少人的父兄皆在徵召之列,鑑於上一次的大敗,此次,他們充滿了擔憂。
燕州城裡凡數得上的人家大部分也都有男兒隨軍而去,一時間酒樓裡的生意都比從前少了些許,放眼一瞧,鄭家裡的男兒真算是最齊的了。
三月初,大軍發完半個多月,北方的天氣開始嶄露出一絲暖意,鄭老太爺將二老爺單獨叫去了書房,因著年三十兒晚上老太爺對鄭明薇的親事提了一嘴,林氏一直記掛著,這會子便攛掇丈夫定要在老太爺跟前再提一提。
二老爺嗯嗯的應了,在老太爺的書房呆了半日方回來,進屋後神情頗有些奇怪,林氏不知緣故便即問了句,二老爺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回身盯著她問道:“你且同我說實話,頭年正月裡,明薇究竟是如何受的傷?”
林氏被他問的一愣,登時打了個磕絆,二老爺上次未曾去得大昭寺,卻也在衙裡聽說了寺裡進了流匪一事,回來見鄭明薇受傷,心疼之餘深恐是遭了流匪之手,後聽說毅郡王在場,倒放了心,加之那日林氏說的並不甚詳細,他也未多想,可方才自己父親的一番話……二老爺皺著眉:“你倒是說話呀!”
林氏詫道:“不是與老爺說了麼,當日有人刺殺毅郡王,咱們明薇在場,遭了連累。”
“那你當時如何不在?”二老爺反問。
“她們幾個姑娘一併出去玩耍了,我與夫人們留在客院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