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鄭家的人總算都到齊了。
老太爺鄭茂才在先帝時曾官至戶部尚書,後先帝駕崩,他這臣子也大病了一場,休養許久也不見好,遂抱病休致,今上敬他為兩朝元老又是世家名門,再三挽留,無奈鄭尚書當時連口氣都喘不勻如何能分君之憂?皇帝只好飽含熱淚的允了他的請求,又賞了許多白花花的銀兩和肥沃沃的土地,退休的待遇不可謂不豐厚。
鄭老太爺面上謙遜心下無愧地領了賞,拖拖拽拽帶著一大家子回了燕州,自己過上了隱士般的養病日子。
許是故土宜人,他老人家的病倒慢慢地好了個七七八八,只是這兩年愛清靜,又整日潑墨作畫,自己獨住於攬月樓,連兒孫們問安都改為一旬一次了。
今兒他往主位一坐,眾人都知他往日威嚴,幾個孩子也是又敬又怕,是以一頓飯吃得嚴肅又規矩,全沒半點聲響。
飯畢,一眾人移去了正廳,老太爺把昭哥兒、瑞哥兒、慕哥兒叫到跟前略略考校了兩句,昭哥兒已然在範先生處求學四年,如今更是小有才名,自然不在話下;慕哥兒勤勉上進,也是可喜;瑞哥兒混混沌沌,一看就完全沒有上心。
老太爺卻難得地沒有動氣,看看一旁的昭哥兒,竟生出些感慨來,只是這感慨不足為外人道,他也只能自己默默神傷一下。
不過他這神傷很短暫,轉眼便問起明後兩日祭祖和掃墓的事情,大老爺不在,眼下外面的事多是二老爺和三老爺出面,內裡則一應是二夫人林氏操持,林氏剛剛看老太爺對慕哥兒很是滿意,心下高興,這會兒就面上帶笑回答得有條不紊,老太爺就看向王氏,王氏笑道:“老二媳婦辦事一向穩妥,這陣子可是把她忙壞啦。”
林氏忙站起身:“這個功媳婦可不敢冒領,都是母親在一旁指點操持,媳婦最多是動動嘴跑跑腿,沒出什麼大力。”
王氏一笑,不再多說。
鄧環娘和三夫人董氏因沒出上什麼力,也即客套上兩句,不過因著她二人都是事出有因,自然沒人真怪,王氏只半玩笑著對董氏道:“你如今可是名正言順的在躲懶啦。”
董氏礙著老太爺在,不敢太過表現她那小女兒情態,只捂著肚子笑嘻嘻稱“是”。
說完這一席話,老太爺的思維忽地又跳躍到幾個孫女身上,他指著明珠和明玥問:“這兩個丫頭怎麼都是病怏怏的?”
他一問,其他人便不敢多嘴,王氏兩句話就略略帶過,至於明玥的傷也只說是幾個孩子在園子裡玩耍時不小心。
老太爺微微皺了下眉頭,卻也沒說什麼,自打鄭佑誠娶鄧環孃的事他一力拍了板,事後約莫也覺得駁了王氏的面子,因此打那之後他對於後宅的事幾乎是一概不問,全由著王氏做主。
不過眼下瞅著四個孫女三個都是虛弱,只一個完好的明霞還像是被明玥那一摔給嚇著了,怏怏的沒什麼精神,老太爺嚴肅的面容倒是溫和了些,隨即見明玥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崇敬而又好奇的看著自己,全沒把身上的傷當回事兒一般,老太爺下意識想要哄這最小的孫女兩句,然而他嚴厲的久了,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慈祥,憋了半晌才對幾個孫女一板一眼的說:“要好好吃飯,以後才能像祖父一樣英姿勃勃。”
幾個女孩兒面面相覷地互看一眼,不明白她們為何要英姿勃勃,但祖父說了她們也只好恭敬而又茫然的應聲。
老太爺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的不甚好,又把孫女當孫子了,於是他咳嗽一聲,直接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時辰不早了,都趕緊回去,明兒一早還有正事。”
一廳的人目送他的身影飄飄而去,都有些想笑不敢笑。
二夫人和三夫人午時都知曉老太太這裡的動靜,然而都裝不聞,晚上時見了自然不能再裝,本來打算正說幾句面上的話,結果老太爺提前結束了,把她們未出口的話都給堵在了肚子裡。
不過兩件事都是長房內裡自己打自己,老太太也不想她們多說,便含混著過去了,二夫人也是沒多提鄭明珠的事,只說將扎鞦韆的小廝、婆子都打了二十板子,又乏了一月的月錢,王氏聽了也就罷了。
眼下有正經事,眾人也都不在這上面多言,聽老太爺的話各自回房早早歇下,第二日人人早起,忙前忙後地收拾著前往安縣祭祖掃墓。
整整折騰了兩日,第三日中午才算祭掃完畢,浩浩蕩蕩啟程回了燕州城裡,一路上車來人往,皆是清明祭掃之人,馬車行得慢,近傍晚才到家。
眾人都累得不輕,王氏連晚上的問安也免了,各方得了令,都拖著步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