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腦子裡迷迷糊糊跟電影快進似的,也沒睡實,眯了一會兒便醒了,睜眼瞅著帳頂發呆,眼角餘光透過帳子看見有人影晃動,她爬起來問:“是奶孃回來了麼?”
稍過了片刻才聽見外面的人答應了一聲,緊接著有小丫頭幫她打起了帳子,紅蘭嘟著嘴跟慶嬤嬤來到床前,慶嬤嬤遣了小丫頭,自己親手擰了塊熱帕子,一面輕輕給明玥敷著臉一面道:“把姑娘吵醒了吧。”
明玥圓圓的小身子靠在奶孃懷裡,小腦袋搖晃著:“不是,我剛剛夢見了糖醋丸子,正要吃就看見紅蘭使勁兒瞪著我,我一嚇,就醒了。”
慶嬤嬤不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紅蘭卻是直跺腳,委屈的叫道:“姑娘,您竟會欺負我。”轉而又向著慶嬤嬤叫冤:“娘,你不知道今兒午飯時姑娘吃了三碗八寶疙瘩湯!四個豆沙包,這還不算大半碟的雞絲、脆筍、醬黃瓜......”
紅蘭是慶嬤嬤的大女兒,又比鄭明玥長了幾歲,性子也爽利,眼下穩坐貼身丫頭一職,所以平日裡跟小主子說話要隨意一些,用她自己的話說“姑娘是她看著長大的哩”,七姑娘出生的時候她都已經是四歲的大孩子了呢。
明玥聽她這樣說也不覺得如何,反而有些得意的朝著奶孃眨了眨眼睛,慶嬤嬤將帕子遞給紅蘭,疼愛的摸著明玥的頭:“老話說的好,能吃是福,善吃是智。咱們姑娘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才能長得高長得好啊。”
明玥大力點頭,表示贊同,當然她最贊同的還是那句“能吃是福”。
紅蘭卻表示很憂傷,她瞅瞅明玥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看看她挺翹的小鼻子,怎麼看怎麼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可再往下瞧見那胖乎乎的小胳膊和圓滾滾的小身子,她又咧了咧嘴,若是還照目前這個吃法吃下去......她驀然有一種在自己的服侍下天鵝即將變肥鵝的負罪感。
憂傷,真是太憂傷了。
一旁的慶嬤嬤還在摟著明玥繼續說話:“咱們玥姐兒呀只要健健康康的長大,以後再嫁得一個好人家,不勞心費力,和和美美的,奶孃就放心啦。”
這大概是天下父母們最平實的願望,不過,明玥眨巴著大眼睛,心裡想奶孃你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說什麼嫁人的話真的確定她能聽懂麼?倒是對紅蘭說能起點作用。
偏頭一看紅蘭果然微微臉紅,於是明玥打算裝一把無知,但她裝的頗為心虛,所以說出來的話有些磕巴:“嫁、嫁人是什、什麼啊?有好吃的嗎?”
聽慶嬤嬤“哎呦”笑了一聲,明玥趕緊轉移了話題:“奶孃見著大亮哥哥了罷,東西他吃了麼?喜歡麼?”
大亮就是那個被明玥搶了親孃奶水的倒黴娃,比明月大不了幾天,昨兒明玥站在鏡子前看見自己白白胖胖的模樣,便無端生出幾絲歉疚來,於是尋摸來不少好吃的叫慶嬤嬤帶回去,撫平一下大亮奶水被搶的小創傷。
“承姑娘惦記著,那皮小子好得很!姑娘賞的東西他哪裡有不喜歡的,高興地撒了歡兒啦。”
“喜歡就好”,明玥的小愧疚淡去,便又眯上眼睛昏昏欲睡,聽見慶嬤嬤在身後有些猶豫的聲音:“姑娘,今兒身上可有哪裡不舒服麼?要是有......我便打發人去老太太那報一聲,老太太向來疼惜姑娘們,定會免了這幾日的請安。”
明玥聽得模模糊糊,不由坐起來轉身看向奶孃:“啊.....啊?”
慶嬤嬤似有點心不在焉,與明玥對看了一會兒才要說話,卻聽見一直靜立一旁的邱養娘輕咳了一聲,明玥和慶嬤嬤不由自主的都朝她看過去,邱養娘目光無瀾,坦坦然的朝她們看了回來。
對視半晌,明玥和慶嬤嬤敗下陣來,各自轉回了目光,慶嬤嬤低著頭卻不再提方才的話,明玥也清醒過來。
邱養娘這才上前兩步,淡淡的說到:
“姑娘若是哪裡不適,當讓人去請了大夫來,大夫看過自會有人報於老太太。只是幾日前大夫才來,斷定姑娘已全然好了,當然偶有頭疼腦熱倒也馬虎不得,但若只是姑娘睡得迷糊了,——那醒醒便好。回頭叫人嗤笑這院子裡的下人一驚一乍,病迷不分還是小事,若被人歪成姑娘有心裝病不去請安那便是罪過了,我們如何受罰都當得,可夫人和姑娘可擔不得這“不重孝道”的名頭。”
邱養娘這一番話說的冷冷清清,慶嬤嬤卻聽得直冒汗。她原不是個膽子大的,方才在龔嬤嬤院門前撞上於嬤嬤時,雖不知曉這二人之間有著什麼暗裡往來,但看於嬤嬤當時的神色也明白這一撞絕非好事。
她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