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令即下,廣德帝便親臨涿郡行宮,並詔令天下兵卒,無論遠近,都在涿郡集中,又徵發江淮以南水手一萬人、弩手三萬人,嶺南排鑹手三萬人。
“皇上這是憋了一口氣啊!”鄭老太爺手裡摸索著一個鯉魚躍龍門的手把件忖度道:“先帝在位時被高句麗大敗,直至薨逝一直念念不忘。今上登基以來一直休養生息,這兩年,我大周的強盛已即至頂點了。瞧著如今大肆的徵繳,皇上是要一舉將先帝的面子給掙回來。”
大老爺鄭佑誠已回了雍州,只二老爺和三老爺跟父親在書房說話,三老爺便道:“嗐,反正不關咱們的事!皇上徵調的都是十八路府兵,這幾年糧倉存糧又極其充足,咱們這些世家,只嘴上跟著喊喊話就行了,其他幾家不定怎麼冷眼瞧著這次戰事呢。”
二老爺鄭佑禮道:“自今上登基,北邊有毅郡王壓著,突厥兩次大舉犯邊都被擊潰,如今正不成氣候;關中及南面有府兵,也是太平,皇上沿襲了先帝開科舉,通士庶的想法,儼然是個一片豐榮的景象,如今乍一說要起兵事,聽說朝中也有反對之聲。”
“皇上不是一時之想了”老太爺續道:“你們瞧瞧這架勢,怕是自登大位起便一直有這打算。”
三老爺咧了咧嘴:“這仗無論輸贏,損耗都是巨大,明年怕要漲稅嘍。”
二老爺笑了笑,原想說士大夫是免徵稅的,再漲與他們關係不大,但話到嘴邊驀地想到興許是三老爺在外面有些另外的產業,遂只沒言語。
正小廝在外頭報:“老太爺,二少爺和四少爺來了。”
“讓他們進來”,老太爺招手。
鄭澤昭和鄭澤瑞明日一早要跟著鄧環娘等人往雍州去探望鄭佑誠,又因著鄭澤昭已透過了吏部考核,如今被派往翰林院任七品編修,雍州與長安離得近,看望完鄭佑誠自雍州取路便直接往長安去了,遂走之前特來給老太爺請安。
二老爺瞅著他們兄弟就笑道:“翰林院是個出人才的地方,昭哥兒出息,往後咱們慕哥兒也得以你做榜樣。”
鄭澤昭道:“慕哥兒實在比我要勤勉,日後定會勝於我的。”
他們兩個來了,老太爺便對鄭佑禮和鄭佑智道:“你們且先回去吧,涿郡與燕州離得甚近,平日裡言談間談及戰事慎重些才好,莫要落了旁人口舌。”
二老爺和三老爺連忙稱是,等他二人走了老太爺思索了半會兒才殷殷囑咐起鄭澤昭道:“既入了翰林,也罷,二郎,往後切記在京中言行要小心謹慎,凡事萬萬不要急於冒頭,穩妥最緊要。”
鄭澤瑞站在一旁嘿嘿笑道:“祖父,這話教的可不像您的性子,您打小不是教育孫兒們世家子弟就合該有幾分傲骨的麼!”
“你懂甚”,老太爺隱隱有點兒怒意,“旁邊站著去!”
鄭澤瑞仍是嘿嘿一笑,躲一邊去了,鄭澤昭心裡也是納罕,老太爺這話確實與往日教導的不同,倒像是忌諱什麼一般,不過他沒有多問,只重重點頭道:“祖父,孫兒記住了。”
老太爺看看他,神情有點兒複雜,在鄭澤昭跟前來回踱了幾步,終是沒再多說。
他們往松菊堂去時,鄧環娘和明玥已在同王氏說話,王氏正在說要把十哥兒留在府裡,鄧環娘一聽臉色就變了,不由道:“母親,十哥兒還太小,離了我定得日日鬧騰,再說老爺也想孩子,總得抱去看看。”
王氏瞪她一眼道:
“就是因著小十郎太小,我才捨不得他隨著你們一路顛簸!他離了你還有奶孃,又有我這個祖母在,哭鬧也就是那一時半會的事,就是你在跟前還不是多由奶孃帶著他?老爺月前明珠成親時才回府見過,下次再抱去也是一樣,倒是我這個做祖母的,你抱著十哥兒一去就是兩個月,我難道就不念著他?”
鄧環娘堵得胸口起伏,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將十哥兒獨獨留在府裡,遂蹙著眉頭道:“不成,母親,媳婦須得將十哥兒一併帶去雍州。”
王氏這輩子最不喜聽到的大抵就是“不成”二字,聞言立即沉了臉,拔著聲質問道:“你這是要忤逆我了!?”
鄧環娘情知王氏這是故意要扣帽子,奈何婆婆對付兒媳的法子在“孝廉”一事向來佔據主動權,也只能忙蹲身福道:“媳婦不敢!只是……”
“哼”,王氏打斷了她的話,“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十哥兒留在我這你是有甚不放心?嗯?”
鄧咬著唇正要說話,卻見明玥一溜煙跑過去噗通一下跪在了王氏跟前的腳凳上,抱住王氏大腿仰著頭一臉委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