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鄭明珠嫁妝一樁樁備好,天氣也漸漸由熱轉涼,轉眼已是秋逝冬來了。
二夫人林氏隔兩天便要來長房轉一圈,每每瞧著那一抬抬綁著大紅綢的嶄新嫁妝,心裡便鬱郁一回。
晚上二老爺鄭佑禮回來林氏便滿含酸意的道:“我瞧著明珠的嫁妝有足足一百二十八抬了!也不知到了咱們明薇是怎麼個境況了。母親那我這心裡沒底,到時老爺可要在父親跟前多儘儘心。”
二老爺皺了一下眉道:“你作甚非要拿明薇和明珠比?”
林氏撇嘴:“怎麼就不能比?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來!再說老爺和大哥、老三他們不也一樣是將六成的俸祿交到公中?咱們既沒少交了銀子,憑什麼不能一樣?”
“明珠的嫁妝裡她親孃留給她的和如今大嫂給她添的,加起來就有幾十抬,單算公中出的並不到一百抬。”
“就知道老爺要說這個”,林氏委屈道:“我是個落魄的,連累的女兒也風光不了,要不老爺將我休了算了,也娶一個鄧家那般富貴的,明薇好,我也認了。”
“這叫什麼話!”鄭佑禮道:“這嫁妝和男方家的聘禮也是相襯的,聘禮有一大半是要充進公中。崔家不是一般門第,那聘禮的豐厚你也是瞧見了的,明珠的嫁妝自然不能少了。等到明薇定親時,雖不能一定保證給她做足一百二十八抬,但咱們二房裡也就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會體體面面。”
林氏得了他這個話眼中方氳出笑來,二老爺卻突然想起了事情,坐直了身子問道:“這陣子裴家的夫人可與你來信兒沒有?”
說到這事林氏一臉不滿,那裴夫人走時還與她親親熱熱的,回了洛陽後卻再沒了訊息了,林氏婉轉的讓人送過一回東西去,裴夫人也十分周到的叫人送了回禮,除此之外卻再無他話,讓林氏很憋著一口氣,這會子就不樂意地道:“我瞧著裴家也就那樣,這陣子也沒顧得上理會。”
二老爺卻是微微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方才本就是想要跟你說此事,結果被你一打岔子,差差忘了。我與你說,明薇的親事咱們再給她慢慢選,這裴家是不行了!”
林氏奇道:“怎的啦?”
二老爺看了她兩眼,低聲耳語:“裴家……可能要出事!”
“啊?”林氏立即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幾個月前這不還好好的?
二老爺皺著眉囑咐:“我才聽人說了,還不知準不準,你別同旁人提。”
林氏猶自瞠目,不知是該難過還是該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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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出事了。
這訊息隔了兩日便被三夫人董氏講故事似的講給了所有人。
其時正是晚上請安的時候,松菊堂裡坐了一屋子人,三夫人神神秘秘的衝王氏道:“娘您聽說了麼?洛陽的裴家出事了!”
王氏正瞧奶孃懷裡的十哥兒,聞言便隨口問:“裴家怎麼了,幾個月前這不是還來燕州了?”
三夫人道:“就是打燕州回去洛陽之後的事,娘您還記得裴夫人那時候說裴老爺要進京麼?”
王氏“嗯”了一聲,三夫人便欠著身子說:“聽聞那裴老爺是個十分耿直的性子,原說頭年裡上意就想將他調離洛陽,後不知怎的卻沒下旨意。此次進京裴老爺路過大司馬陳吉的府邸,見朱門熠熠,門庭若市,他非但沒進去拜訪,回頭還在殿上大肆抱怨了一通對陳吉的不滿。陳吉哪能容得了他?‘恰好’便有人參了裴老爺一本,裴老爺如今已被皇上賜了自盡!”
“喲!”女眷們跟著倒抽了口氣,王氏也是意外,看著三夫人一旁的三老爺問:“這是你打京裡聽來的訊息?”
三老爺在下面點頭,唏噓道:“是,那裴大人如今已是沒了!”
王氏也不禁吁了口氣,嘆道:“真是世事無常。”
三夫人斂著下巴:“可不是麼,聽說這還不算,陳吉還在裴老爺臨死前命人用錐子扎他的舌頭!直到將舌頭刺爛,又命人將他的舌頭割下來,日日放在府中給他的門客們展覽呢!”
她自己說完也不由打了個冷戰,旁邊的幾個姑娘更是一臉不忍的攏緊了衣裳。
王氏道:“哎,倒可憐了裴家那孩子。”
“可不”,三夫人“嘖”了一聲跟王氏續道:“幾個月前來,咱們瞧著多好的一個哥兒!又是才考了功名的,這一下……怕是都廢了,且聽說三年的孝期就只讓守兩年呢!您說,這不是存心折辱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