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京兆府衙,天色放晴,正是金烏西移,晚霞滿天。
明玥長呼一口氣,滿身輕鬆,舉目望去,見金色的餘暉中裴雲錚負手而立,早已靜靜等在車旁。
她心裡驀然生出小小的激動,想快跑過去,好將方才公堂上的情形悉數說與他,然後等他表揚一番。
好在鄭佑誠和鄧環娘在前,使得她壓住了步子,嘴角卻禁不住地露出些微興奮的笑意。
裴雲錚朝他們迎過來,走的並不急,一步一步,如往常一般的從容不迫。
“父親,母親”,他到近前揖禮,目光掃過明玥,帶了一點兒和暖的笑:“想來京兆府終還了鄭家一個清白。”
鄭佑誠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聽他又道:“二哥有事在身,說晚些再到家裡。”
鄭佑誠深深頷首:“回府。”
裴雲錚應聲,往府衙處看了一眼,退到明玥身旁,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低聲問:“一切可還順利?”
明玥抿著嘴唇,恍覺這夕陽的餘光竟也是這般熱,照得她臉都紅起來,卻又忍不住看向裴雲錚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裴雲錚袖中的手稍稍用了力,笑著小聲說:“夫人辛苦。”
本是平常的一句話,明玥也不知怎麼了,腦袋裡騰地一下,從頭燒到腳,走路都差點兒打絆子。趕忙把手抽出來,蚊子似的哼哼:“你今日也辛苦了。”
鄭明珠跟在後面,瞥見他夫妻二人低語,抬頭看了看天,短暫的慶幸過後,她並沒有解脫般的輕鬆,卻生出一股深深的悲慼。
——她與崔煜也不是沒有恩愛的時光,何以走到了今日這般田地?
她想著,便頓住了腳步,回身望向崔家的馬車。
崔家人正自府衙步出,魯國公和夫人被下人們擋在裡面,快步往自家馬車那走,崔煜卻是徑自奔著他們而來。
鄭澤瑞手上握著馬鞭,玩兒似的轉著腕子,崔煜便也不再上前,在離他們三步遠處站定,眯眼看著裴雲錚,緩緩拱手:“雲哥兒,四郎,領教了穿越之秦夢蝶最新章節。”
裴雲錚微微欠身,並不搭話,崔煜看了一圈:“怎不見了伍大人,怕不是他將容與劫了去?”
鄭澤瑞譏笑道:“崔容與有手有腳,又是個大男人,我二哥截他作甚?你真是想多了!”
崔煜這會兒竟還能笑出來,他搖搖頭,又轉向明玥,說:“你二人倒不真像親姊妹。我實有些好奇,你姐姐先前自己也是認了的,你是如何生的疑心?要說那幅圖是她畫與你的,我可真不信。”
鄭澤瑞寒著臉:“愛信不信!事到如今,我鄭家與你,半句話也嫌多!”他實在要忍不住了,手裡的鞭子直想飛出去抽崔煜個滿臉花。
明玥攤攤手,一副偏不告訴你的樣子。
崔煜幽幽嘆口氣,退後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鄭澤瑞衝裴雲錚使個眼色,一聲口哨,馬跑過來,他反手便要揮鞭子,卻聽鄭明珠在身後咬牙問:“你我成親五載,幾乎不曾起過口角,我自問對得起你、對得起崔家,你何以竟厭我至斯,要將我逼入死地?!”
崔煜眉梢兒一吊,半側過身厭惡地看著鄭明珠:“對得起我?對得起崔家?呵,真虧你說的出口。成親半載時,我祖父故去,你明知旁人虎視眈眈,卻因與我母親鬥氣,便用藥將我留在你房裡。當時,你妝臺上放的就是那對金手釧!結果那晚當真出了事,——你孝期有孕。無奈尋了由頭回到鄭家,你祖母聽了,錯處竟全歸在我頭上。你難道忘了我歸在你鄭家認錯不成?
又半載餘,崔家出了孝期,你發覺通房潘兒有孕,便處處刁難,最後使得其腹死胎中,潘兒也送了命。這是你自己帶的陪嫁丫頭,你竟也是這般狠心。
之後我從前身邊服侍的、親近些的丫頭,甚至家妓,哪一個如今還留在府裡?我如此縱容,你還不滿意麼?你鄭家是五姓之族,我崔氏一門便不是?你是府中嫡出,我難道便不是嫡子?笑話。之後,我母親曾三番兩次提及子嗣和納妾之事,你不允便罷了,卻又回頭與你祖母分說,我方知原來你我夫妻並非一體,你終是與你鄭家、與你祖母哀榮與共才是。
後來馮氏有子,你死活不叫她進門,後尋了你祖母來崔家大鬧一番,壓了崔家一層臉面,又叫馮氏跪足了三日,方允她進府。你嫌棄馮氏出身小家,大哥兒是庶出,從不給好臉色,但你可曾想過他再如何也是姓崔的,是我崔煜的種!僅這般,你還有臉說對得起我,對得起崔家?馮氏怨恨你也是再自然不過。
鄭明珠,這一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