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燁知道寧王這是在支開他,可是寧慈捏了捏他的手:“你先回房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她一邊的側臉已經紅了,江承燁看在眼裡,抿著唇去藥房拿藥。這一邊,寧王穿過這前不久才喧囂雜鬧過的前廳,直往後院去了。
寧慈一言不發的跟上,從後面打量寧王的背影。
這個男人,從前也是驍勇善戰的勇士,大周的半壁江山,都有他參與才打了下來,可是如今,他卻能甘心撒手放開,不聞不問,江言對他有顧忌,對景家有顧忌,甚至對江承燁和她,都有顧忌。他應當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在受傷之後乾脆不理政事嗎?
寧王走到後院的一方石桌邊,輕撩衣襬坐下,對著還站在一旁的寧慈淡淡一笑:“過來坐吧。”
他笑的淡雅從容,和氣急敗壞的景王妃簡直是完全不同。寧慈握著拳,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很快,下人奉上了熱茶,寧王捧起一隻杯子,捏著蓋子掃了掃浮在水面的茶葉,輕輕呷了一口。似乎是潤了喉嚨,才不急不緩道:“這個聖旨,是你弄出來的。”
這不是個問句,而是個陳述句。
寧慈索性也不再隱瞞,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王妃有王妃想要守著的東西,寧慈也有寧慈想要護住的。寧慈不會殺人放火做逆天之行,可也不會坐以待斃任由別人來安排自己。”她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
這樣對自己的公公說話,別說是王府裡面,即便只是尋常百姓家,那也是有些忤逆意思的,寧慈打量了寧王一眼,卻發現他一絲一毫都沒有要生氣的樣子。
都說寧王寵愛王妃,多年來一個側妃都沒有,就連當年先帝賜了美人,都是那樣的下場。這當中,不是因為景家的勢力有多強大,而是因為他是真心愛這個女人。可是現在聖旨已下,一切都成為了不可扭轉之局,寧王連半點的責備和不悅都沒有……
寧慈心中一緊——難道外界的傳言都是假的?天下烏鴉一般黑,即便他已經垂垂老矣,仍舊忍不住心中的逾越,想要納這個側妃?
寧王手中依然捧著茶杯,他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暗月一會兒,忽然說道:“小慈,其實你現在,與年輕時候的王妃,簡直是如出一轍。”
寧王出語驚人,寧慈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她和王妃如出一轍?
寧王卻沒有看她,他依舊看著天邊的那一輪暗月,彷彿是看到了藏在晦暗的的陰謀中那些純真美好的過去,嘴角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帶著些蒼老的聲音緩緩道:“一樣的嫉惡如仇,敢愛敢恨,作風行事間,有著男兒都難以企及的瀟灑恣意,心中有狠,卻也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人……也是靈動的很。”
寧慈端著茶杯的手險些有些不穩,這樣的闡述,且不論她自己究竟是不是這樣,她更好奇的,是現在這個養尊處優雍容華貴,為了權力地位不斷算計下毒手的王妃,當真是寧王所說的那樣?
彷彿是感覺到了寧慈的質疑,寧王笑著放下茶杯,從袖子裡摸出一塊已經十分光滑圓溜的玉佩。這樣的玉佩,需得是常年握在手中把玩才會有的,就像是江旭陽送給小魚兒的那塊暖玉一般。
“人有時候很奇怪,就好像一個好人,因為不得已而成為一個惡人,當他見到那些行善積德的善人時,總會嗤之以鼻,笑話他們的善,最終只會讓自己不得善終。婉華從前也是個讓人著迷的女人。這麼多年,無論本王是榮是衰,她都不遺餘力的陪伴在身旁,也許她的改變,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在她心裡,只是覺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有理有據。”
寧慈笑了:“寧王爺,您能告訴我,什麼叫做有理有據嗎?”
寧王怔了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寧慈站了起來,挺拔的背脊讓她整個人都帶上了些冷肅,她定定的看著寧王,一字一句道:“真正憑著一顆初心去做事的人,又有幾個會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有憑據支撐?相反,即便這個人能拿出一萬件憑據支撐自己的行為,難道人心都是死的嗎?對人心來說,你對我好,你便是善,你對我狠,那你便是惡。這才是他們判斷善惡的標準,不是看那些行為是否有理據支撐,而是看自己的心,能不能,願不願去接受。王爺,寧慈以為您是個明白人,可是如今才發現,您也不過如此。王妃可笑的為自己的行為找到證明她的一切都是犧牲奉獻的證據,您也覺得這樣做就是妥當了嗎?您今日跟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為了告訴我王妃只是一時糊塗還是如何?袒護就是袒護,沒有那麼多的說辭,王爺何時見過承燁霸道護寧慈後,還需要什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