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回去?”
“只要單于歇兵和好,我隨時可以走。”
“歇兵和好也容易,”呼韓邪說:“我暫時不動手,等他們把寧胡長公主送來。”
“當然,當然!”匡衡立即介面:“我一回去就奏聞皇上,擇吉啟程,將寧胡長公主連一份極豐厚的嫁妝,一起送來。說不定,我還要走一趟。”
“辛苦,辛苦!感激不盡。不過,匡少府,你總知道寧胡長公主姓甚名誰?”說至這裡,呼韓邪的臉色一變,“煩你上覆太后,把真昭君送來成親,萬事皆休。不然,哼!哼!”
這一下,將匡衡的酒興綺念,一掃而空。推開陪酒的胡婦,雙手按在膝上,正色問道:“單于,為何出此要挾之言?”
“這不算要挾,我只是重信用,要討回公道。”
匡衡暫不作聲。因為心中怒氣難平,怕語言決裂,無法轉圓。歇了好一會,方始開口,但話中仍有悻悻然之意。
“單于,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昭君不可!昭君死了呢,莫非你就不要別的婦人了?”
“死了我也要!”呼韓邪脫口相答:“既然昭君已許婚給我,死了也要埋在我這兒。”
說出這樣的話,言盡意決,再無磋商的餘地了。匡衡憤極反笑,“好,好,呼韓邪單于,”他端起酒說:“今天你替我接風,可也是餞行。多謝多謝,哈、哈!”
大笑聲中,匡衡喝乾了酒,起身向帳外便走。
簫聲嗚咽,淡月溶溶,昭君左右的宮女,這一夜都有這麼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不辨是春是秋。
“別再吹了吧!”逸秋低聲自語,彷彿禱告似地:“吹得人心都酸了。”
但簫聲卻越發悽清激越了。隨風飄度,引來冉冉一盞紅燈,跟在燈後的是皇帝。
“皇上——”
“別作聲,”皇帝輕喝:“你們別管我,我是聽簫來的。”
逸秋與一起接駕的女伴,輕答一聲:“是!”悄悄退在一旁。
皇帝示意周祥掩蔽燈光,自己站在花蔭下,直到洞簫的嫋嫋餘音,散入微茫的星空,才現身出來。
於是,逸秋急步走報。昭君既驚且喜,迎了上來,只聽鼓樓上已打三更了。
“皇上怎麼來了,而且這麼深的夜?”
“不想睡,只想來看看你。好一陣不見了,你身子怎麼樣?”
“多謝皇上垂念,身子倒也無病無痛。”
“那還罷了。天天想來。”皇上忽然嘆口氣:“唉!不提也罷!”
他不提,她也知道——周祥跟逸秋很好,有話總告訴她,據說太后雖然接納了皇帝的請求,讓昭君仍舊在建章宮暫住,但限制皇帝不得到建章宮。像此刻的微行,當然是瞞著太后的。
唯其如此,更令昭君感到君恩深重。但不便有何表示。只說:“外面冷,皇上請殿中坐。”
“外面好,我愛這片月色。只是,簫聲太淒涼了。”
“原來皇上早就駕到了!”昭君嗔責左右:“你們也不來告訴我!”
“你別罵她們,是我不准她們驚動你的。那一來,我就無法聆聽你的妙奏了。”
“難得獻醜。”昭君笑道:“偏偏落入皇上耳中:真正是有汙清聽。”
“你吹得很有功夫了。可惜,這管簫,不是最好的。”
“原來皇上是行家。”
皇帝緊接她的話說:“應該說是知音。”
這句話讓昭君深為感動,也是最有力的鼓勵。她將秀春捧在手中的簫,取了過來說道:“願為知音,再奏一曲。”
“不,不!簫笛都傷氣,一之為甚,豈可再奏?”皇帝略停一下說:“這樣,我來試一曲,你用琵琶相和如何?”
於是秀春指揮宮女取來琵琶,為皇帝及昭君設座。琵琶非坐著彈不可,簫卻不便坐在錦茵上吹,所以皇帝倚著柱子坐在欄杆上,仰望著月亮說道:“有支曲子名為‘雲破月來’,你總知道。”
“是!”
“你定弦吧!”
皇帝吹出一聲“角”音,昭君定好了弦,等簫聲一起,隨即輕攏慢捻,絲絲入扣地應和著,曲調初起時,簫閒自如,宛如一片浮雲遨遊太空。忽然商聲陡起,音節激烈,彷彿飛沙走石,狂風大作。說也奇怪,就這時候,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花叢牆角在靜悄悄偷聽的宮女,都覺得悽惻惻地想哭了。
漸漸地,簫聲琵琶聲都慢了下來,低了下來,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又變得寬舒平和了。天上的烏雲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