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從裡頭開了,一名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小宮女探出頭來,脆聲道:“可教我給盼來了!茜姊姊,你要是再不來,我可就要被凍成個冰人兒了。”
文茜淡淡一笑,隨著那小宮女走進院中,抬眼便見面前一棟碧瓦小樓雖是窗戶緊閉,卻難掩一室的燈火通明。銷金茜紗上影影綽綽的人影晃來晃去,卻分明是在等著她們了。她心頭一凜,一直抿著的嘴唇微微張開,怔怔呵出了一口熱氣,轉向那鵝黃色襦裙的小宮女道:“偏你會撒痴,知道冷,怎不多穿些衣裳,可憑白教人說咱們娘娘不夠知冷知熱麼?”
那小宮女聞言吐了吐舌頭,瑟縮著上前便要替文茜拿傘,又偷偷睨了那素衣女子一眼,“這位姊姊便是那揭了皇榜要來給小公主醫病的神醫麼?”
那素衣女子聞言淡淡點一點頭。“姑娘過譽了,我姓月,你喚我月姑娘便可。”
“月姑娘。”小宮女婉和一笑,抬眼望了望樓上,“娘娘為了小公主忽然得了怪病,近來脾氣有些……嗯,姑娘明白我的意思罷?”
那素衣女子微微一怔,很快了然點頭。“多謝姑娘提點,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就好。”小宮女這才舒心一笑,領著她二人便向院內走去,很快進了大殿,又折上了包金扶手的木梯。
“娘娘,奴婢已將那揭榜的神醫帶到。”上了二樓,文茜率先上前立在簾子前躬身稟告,“現下便帶進來麼?”
幾乎是立刻的,一道女聲響起:“速速帶進來!”
“是。”文茜得了皇后的示意,這才伸手打了簾子,側身將那素衣女子讓了進去。
“見過娘娘。”那素衣女子走進屋中,向著皇后只微一點頭,卻並不行朝見之禮。一時屋內其他人面面相覷,只當皇后必然會鳳顏大怒,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未料皇后卻是微微一怔,盯著那素衣女子的面容瞧了半晌,面容說不出是動怒,卻是滿滿地惶然與震驚。“你……”那硃紅錦袍席地,滿頭珠翠的至貴女子生平頭一次露出如此不得體的複雜表情,怔怔望了那素衣女子好一會,才勉力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賤名有辱清聽,娘娘喚我一聲月姑娘便好。”那素衣女子淡淡應道,看也不看皇后一眼,“請問小公主身在何處?現下可以為小公主醫治了麼?”
她話中提及了小公主,皇后才驀地醒悟過來,忙率先繞過了一架白雪紅梅的白玉屏風,向著內室朱錦玉榻上輕聲喊道:“絳河。”
“母后……”那藕荷色的錦衾輕輕一動,一個瘦小的身影輪廓漸次清晰起來。
素衣女子靜靜上前,望著皇后坐在榻側,伸手將那小女孩輕輕抱入懷中。那小女孩精神很是萎頓,卻仍是睜著一雙烏溜渾圓的大眼靜靜地望著她。大亮的燭光下她這才瞧得清楚,那小女孩只約摸十歲左右,烏墨如瀑的青絲未加絲毫纏扎,直包覆住她整個纖細的肩膀與腰身。一張巴掌小臉生得很是嬌俏可人,裹在烏牙牙的髮絲中,膚色膩白,便如一塊上佳的羊脂白玉,然而卻因著身在病中,略泛著不健康的潮紅。她靜靜望她,一雙點漆般的眼瞳,黑得便如那深夜的天幕,嵌在那弧線優美的眼窩中,眸光湖水般纏綿,驀地展顏一笑,溼濡濡的唇瓣上下啟合。“月……”
她身形微震,為那小女孩甫一見她便開口說出的那一個字。皇后亦是一怔,扭臉望著那素衣女子靜默的側臉,“月姑娘?”
那素衣女子微一闔眼,再復睜開時,心底,已然幽嘆。眼底是一張陌生的嬌顏,垂髫稚女,可是她卻再再分明地看清了一件物事,這屋子裡,也只得她才能看出的一件物事——那小女孩光潔白皙的額頭上,一道清晰的天火刻印正隱隱浮動,發出耀眼而灼人的赤色光芒。
腦中一時紛亂無比,雖然一早便有所耳聞,可是耳聞到底比不得親見,當真親眼見到昔日肆意狂放的九鳳皇子,屈尊落凡也便罷了,竟投成了女胎,這也當真是……饒是她一貫冷靜淡然,當此情景,也實在是無奈,無語了。
“月……”小女孩仍是執著地喚她,反覆只是那一個字。她無奈上前,在榻前半蹲□子,憶及方才皇后喚她的名字,她輕聲開口。“絳河。”
那小女孩略有些迷濛了眸光,掙開皇后的懷抱便俯身向她。她一怔,只得伸手接住。在那小而軟的身子跌入自己懷抱中時,她心頭一動,附在她耳畔以著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量輕聲問:“你……記得我?”
絳河卻輕輕搖頭,不甚精神地打了個哈欠,將臉枕在了她的肩頭。“月,”她的語氣裡滿是歡喜,“我每晚都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