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衣眸中一冷,寒光在她眼底打著旋,卻又被生生壓下去。她眼底的戾氣消淡了,轉瞬間已是幾種情緒交錯回落,須臾,手掌緩緩垂下,她紅唇微抿,似是警告又似是煩厭地看一眼唐小軟。“別隨便靠近我。”
“你幹嗎要這麼討厭我啊?”唐小軟本來就為吃得不好心情鬱郁,眼下又被這山上唯一可以和她溝通的活物這樣拒絕,自尊心嚴重地受到了傷害,一股強烈的委屈兇猛地湧上心頭,也顧不得害怕了。“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幹嗎又要答應太奶奶訓練我?難道就是為了虐我好玩麼?”
沐槿衣訝然抬眸,分明是不解唐小軟這忽然的怨氣從何而來。
唐小軟見她竟不吭聲,滿腹委屈更是噴薄而出。“我現在對你很不滿!”
然而面對她這發自內心的深刻指責,面前那女人竟然只是不解地挑著眉頭。“嗯?”
“嗯你個頭啊!”唐小軟終於徹底爆發了。“太奶奶明明要你教我野外防身的本事,教我法術,可你教我的是什麼?啊?你讓我像個猴子一樣在木樁上上躥下跳,還把我打得鼻青臉腫!”
“那是訓練你的身體靈敏度。”沐槿衣道,被唐小軟嚎得一臉冰寒,終於明白她到底為何怨念,不由冷聲道:“這都吃不消,勸你還是趁早回家,無謂浪費時間。”
“你不要欺負我不懂,我也是參加過露營的,搭帳篷鑽木取火爬樹我全會!”唐小軟被她這話一激,登時急了,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才藝都盡數報出。“我還會彈鋼琴,會畫畫,我還會游泳!告訴你,我才不怕去找什麼夜郎墓,你少看不起人!”
“……”完全不明白彈鋼琴和畫畫對尋墓有任何幫助的沐槿衣不禁皺了眉頭,冷眼看著面前瀕臨抓狂的唐小軟,眼底一道暗影絲絲掠過。“首先你要有命活著才有機會去搭帳篷鑽木取火。”
“什麼?”唐小軟被她一句話給震住了。不是說好了只是去尋找一個叫夜郎的陵墓嗎?最多就是路途艱辛了些環境惡劣了些,最多就是吃得差了點睡得少了點,什麼時候上升到會死人的高度了?!沒有人和她說過啊!
“沐姐姐,你嚇唬我的吧……”舔舔嘴唇,她直直地看著沐槿衣,滿心希望能從她眼中看出一點玩笑的意味。
沐槿衣卻是冷冷地瞪她一眼,鎮聲道:“叢林沼澤,毒蟲猛獸,更不必說墓道里可能遇到的各種奪命機關。尋墓不是你以為的探險遊戲,踏進去沒有回頭路,失敗就意味著死亡。唐小軟,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有作好隨時可能喪命的覺悟,下山吧,我不會攔你。”
這是唐小軟自打認識沐槿衣以來,她和她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並且她還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雖然冰冷無情,好歹字正腔圓。唐小軟忽然覺得自己底氣嚴重不足,剛才還一腔的憤怒被沐槿衣幾句話便殺得乾乾淨淨,只好囁嚅著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呢!其實唐小軟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隱隱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是上了一條前途未卜的賊船,忽悠她上船的有太奶奶、爸爸以及唐家所有奇奇怪怪歪瓜裂棗的親戚們,甚至還包括面前這個臉很好看聲音也很好聽身手厲害脾氣古怪的冷漠女人。她忽然有一瞬間想哭的衝動,沐槿衣的話很深地戳中了她心底一直迴避著的恐懼與不安,她一直努力地暗示自己這就是一趟按照地圖進行的旅行,一切都會順利解決她也最終會平安回家。命運選中她作為唐家的“救世主”,她就該擔負起拯救爸爸和所有親戚的重任。可是說一千道一萬,她畢竟也只是個才剛二十歲的女孩,前二十年又都那樣無憂無慮地度過了,怎麼也想不到一覺醒來竟然就莫名揹負了這樣深重的責任與期待。
其實唐小軟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作好,只是現在被沐槿衣這樣冷口冷心地一激,她忽然就有一種特別不想服輸的衝動。硬著頭皮道:“我不會怕的,我會堅持下去,找到夜郎墓,解開我們唐家的詛咒。我不怕,不管前面是什麼我都不怕,沐姐姐,你……你別看不起我。”
沐槿衣沉默著,黑曜石般的眼瞳冷靜肅然,目光筆直地打在唐小軟的臉上。
唐小軟被她看得有些慌,又緊張自己是不是臉上哪裡不對勁,不禁伸手胡亂地摸了摸臉頰。
終於,沐槿衣再次開口了:“去洗澡休息吧,明天開始正式訓練。”微微地垂下了眼簾,她神情凝淡,看不出悲喜。
“……”唐小軟才剛說完雄心壯志便被這句“明天開始正式訓練”給驚得夠夠的,搞半天今天這還不算正式訓練……佛祖啊,她還能活著熬到去找夜郎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