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軟有點懵,再仔細看那女子,長相雖是文秀,可一雙大眼卻是呆滯無神,再看一眼她懷中果真抱著的毛絨玩具兔子……
離得近了,那女子瞧她一眼,笑容忽然僵住,指著她便大聲哭喊起來:“啊!蛇,好多蛇!蛇要吃我的兔子,要吃我!救命!”一邊叫嚷一邊踢翻了幾張凳子,手腳並用地便往桌子上爬。
唐小軟被她踢翻的凳子撞到,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站穩了身子,唐勝之忙上前幫忙將那女子扯了下來,一把按住。那女子哭喊得尤其慘烈起來,口中猶然罵著什麼老虎兔子蛇的,喋喋不休。
見唐小軟一臉看得呆了,唐勝之苦笑道:“唉,你爸爸沒和你說嗎?我們這一輩兒,除了我和你爸是正常人,其他房裡的兄弟姐妹不是殘疾就是瘋癲,還有兩個夭折了。三房的爺爺也死了,兩個女兒瘋瘋癲癲,四房那邊,你姑奶奶嫁了人就沒訊息了,想也是凶多吉少。現在族裡,就是這麼個爛攤子,全靠你太奶奶一人支撐著。”
唐小軟直到此時才醒悟為何爸爸從不和她提起半點唐家的事,平日裡偶有往來的也只有住在鄰市的二叔一家。這樣一個慘淡而厄運纏身的家族史,哪個長輩願意提起?
那女子漸漸安靜了,唐勝之手一鬆,她手舞足蹈地便向遠處奔逃。唐勝之望著她三歲孩童般的行為舉止,搖頭嘆道:“不要管她了,走,我帶你去見太奶奶。”
第6章 魘—夢裡不知身是客
清清淺淺的一澗清泓靜靜蜿蜒在巨木參天的高山之間,明月高懸,月光如水銀般流瀉而下,映襯著水底的沙石影影綽綽,偶有游魚掠過,驚鴻般勾起跌落的光影。
水紋寂寂,清透如鏡。酹月提著裙裾緩緩探入赤足,俯瞰著自己的倒影,忽然頓住了腳步。
“玲瓏。”
“在。”
“我要的鈴鐺,怎地還未送來?”
“阿默師傅說了,月姊姊要的物事需得精心打造,半點馬虎不得呢。”鵝黃色衣裳的小童梳著討喜的丫髻,抱著酹月解下的外裙,忽然便扁了扁嘴。“真搞不懂月姊姊做什麼要答應將鈴鐺送給那個奇怪的傢伙。”
“玲瓏不喜歡她?”中衣也緩緩除去了,光裸的足踝涉入水中,烏髮在空氣中劃過清晰的一道墨痕。深林中的夜晚遠不似白天和暖,饒是她修為深厚,也不免些微地顫了一顫。
“玲瓏不喜歡她。”玲瓏歪著腦袋,怔怔望著那寶鏡般的水面,幾縷瀲灩漸次平靜,眼底眉間便只剩了那烏髮潑墨,水汽氤氳。王派來的那個女人?她怎麼可能喜歡呢!總是言語輕浮眼神輕佻,不過初初見面便索走了月姊姊自幼佩戴的足釧,真是可氣。
身子一點點地沒入澄澈的湖水中,半是凝神,半是閒適,玉白的容色襯著夜風吹落的折枝海棠,粉膩撩人的花瓣盈盈於浮光瀲灩卻又倒映在她沉靜深邃的眼眸裡,一時間,竟不知究竟是誰增添了誰的明豔,誰又明豔了誰的容顏。
“哼,反正我看那人就是古古怪怪,聽說她本是異族,她爹爹生了怪病,偏要到咱們這裡來尋藥醫治,找藥的時候無意中救了公主一命,從此便得了王的重用。”玲瓏撥著水紋,“要我說,若不是公主遇險那回月姊姊正在精舍閉關,又哪裡輪的著她來顯本事?”
“玲瓏。”酹月性本淡靜,再不耐小童一徑聒噪。
“本來就是嘛。”
“公主那日受驚,分明是中了黑巫的離魂之術。能將魂魄喚回卻不傷靈識,確也是她的本事。”微闔了眼眸,心下只是思付,那繞體血霧,一般皆由殺生而來,若只是尋常的黑巫,必逃不過她的眼底,可那女子卻又分明傲骨錚錚,眉目間一派磊落斯文。
玲瓏不甘地低道:“那也罷了,可現下王讓她來和姊姊一起煉藥,半月過去了,可曾見到她半分人影?哼,如此憊懶,可是要將煉藥一責盡都擔在姊姊身上了!”
“這可真是冤枉則個。”
暖而恬淡的一盞孤燈由遠而近,連一貫清冷的酹月都不禁望去一眼。
“誰?!”玲瓏驀然轉身,手指自襟口中輕輕一掠,寒光爆閃,帶著劃破空氣的輕吟,不知名的利器已向著聲音傳來之處疾射而去。
黑衣彷彿融進了無邊的夜色,那孤燈起落之間,花樹樹冠搖曳,淡粉瑩白新雨般簌簌而落,帶著衣衫劃破空氣的泠泠輕音,一道靈活的身影眨眼間便在湖畔落定。
“我雖踏月而來,卻非為採花,如此辣手,可是太過狠心。”晚歌輕笑,一手定在頰側,指尖處赫然一枚柳葉狀的輕薄利器,尖銳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