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我只有一個姐姐,可憐她已經死了。你比我大一歲,你如果不嫌棄,就認我做你的妹妹罷。你說沒有人安慰你,讓我來安慰你。只要你過得好,我心裡也高興。你以後要常常到我們家裡來。……你答應我你要常常來,這才是你不討厭我、而且原諒了我。……”
梅的眼光變得非常溫和了,一對水汪汪的眼睛充滿感激地望著瑞珏。她把瑞珏的手從自己的肩上拿下來,緊緊地握著它們,她的身子緊偎著瑞珏的身子。過了片刻她才吐出下面的一句話:“大表嫂,我真不知道要怎樣謝你才好。”過後她便埋下頭只顧摩撫瑞珏的一雙豐滿的手。
梅接連地咳了幾聲嗽。瑞珏看見梅微微地喘氣,關心地望著她,還帶著焦慮的表情問道:“你常常咳嗽嗎?”
“有時咳,有時又不咳,不過晚上咳的時候多。近來好了一點,只是胸口常常痛。”
“你在吃藥嗎?我看這種病應該早些醫治,要醫斷根才好,”瑞珏十分關心地說。
“從前吃過一些藥,病好了一點,但是也不大見效。現在每天吞點丸藥。我母親說這不是什麼大病,不要緊,吃一點補藥,一面在家裡好好將息就可以了,”梅解釋道,她的聲音顯得特別動人憐愛。
瑞珏激動得厲害,一種強烈的愛憐的感情抓住了她,她貪婪地望著梅的臉,同時緊緊地捏住梅的手。兩個人心裡的感覺,自己都不能夠明白地形容出來。她們埋著頭低聲談了一陣話。
最後瑞珏站起來說:“我們應該出去了。”便走到桌子前面,開啟鏡匣,對鏡理了髮鬢,傅了一點粉,又把梅拉到桌子面前,把她的頭髮梳理了一下,也給她淡淡傅了一點白粉。然後兩個人手牽手地走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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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恐怖的時期很快地過去,和平的統治恢復了。人們照常和平地(至少是在表面上)生活下去,把戰爭當作了一場噩夢。然而實際上變化是在開始了。張軍長被聯軍各將領推舉為軍事的領袖,從而又做了政治的領袖。他把政權抓在自己的手裡,並且公開表示要施行新政。社會上開始有了一點新的氣象,學生們也活動起來了。新的刊物又出版了三種。覺民弟兄的幾個同學也創刊了一種《黎明週報》,刊載新文化運動的訊息,介紹新的思想,批評和攻擊不合理的舊制度和舊思想。覺慧熱心地參加了週報的工作,他經常在週報上發表文章。自然這些文章的材料和論點大半是從上海、北京等處的新雜誌上找來的,因為他對於新思想還沒有作深刻的研究,對於社會情況他也沒有作精細的觀察。他所有的只是一些生活經驗,一些從書本上得來的知識和青年的熱情。至於覺民呢,他白天忙著學校的功課,晚上按時到琴那裡去教書,對於週報的工作並不熱心贊助。
週報是得到年輕人的歡迎的。第一期一千份不到一星期就賣完了。第二期也是這樣。它出到第三期,就已經有了兩三百個訂閱者。週報社的中堅人物是跟覺慧同班的張惠如和高他一班的黃存仁,還有一個在“高師”讀書的張還如,是張惠如的兄弟。他們都是覺慧敬愛的朋友。
週報創刊以後覺慧的生活有了一些改變。他第一次發見他面前有一個可以發散他的熱情的工作、並且看見自己的思想變成文字印在紙上,一千份一千份地散佈出去,各處的人都瞭解他的思想,有的人甚至於送了同情或者響應的回聲來。這種快樂,在他的眼裡竟然帶了一種空幻的、崇高的性質。他本來很想把課餘的時間完全花在週報上面,然而他又害怕會引起祖父的干涉或者還會給大哥添一些麻煩,便只好隱瞞著他跟週報的關係。
但是這也沒有用處。終於有一天克明在覺慧的房裡讀到了週報和覺慧的文章。克明不說什麼,只是冷笑一聲就走了。不過他並沒有報告祖父。從這時候起覺慧在家裡就變得更小心了。他的活動,他的工作,他的志願,他都不讓家裡的人知道,他甚至不告訴覺新,因為他知道大哥並不完全同情他的行動。
他對這種新的生活方式的興趣愈來愈濃,因此在行動上他儘量地表現出來年輕人的熱心。在很短的時期內他們的週報社發展成了一個研究和傳播新文化的團體。每個星期天在少城公園池邊茶棚裡的週會,一二十個青年圍坐在幾張桌子旁邊熱烈地討論各種社會問題;或者每週一兩個黃昏裡三五個社友聚集在某一個同學的家裡,談論各人將來的計劃以及怎樣做一些幫助別人的事,因為這一群還不到二十歲的新的播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