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停了下來,似乎要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氣繼續。雲歌聽得驚心動魄,一口氣憋在胸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多時候,死亡真的比生存簡單許多、許多!”孟珏的語氣中有沉重的嘆息,“好幾次他都想放棄掙扎,一死了之,可母親的話總是響在耳邊,他還沒有做到母親讓他做的事情,所以每一次他都掙扎著活了下來。當他終於到了母親的故鄉時,他發現,在那裡他被叫做‘小雜種’。一場戰亂後,他離開了母親的故鄉,開始四處流浪。有一天,一個賭客贏錢後心情好,隨手賞了他一枚錢,那個地頭上的乞丐不滿,將他帶到樹林中,毆打他。他早已經習慣了拳腳加身的日子,知道越是反抗越會捱打,索性一動不動任由對方打,等他們打累了,也就不打了。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清脆的說話聲,就像草原上的百靈鳥一樣。百靈鳥兒請乞丐們不要再打這個男孩子,乞丐們當然不會聽她的,這隻百靈鳥就突然變成了狼,乞丐們被她嚇跑了,後來……”
孟珏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話終於說了出來,一直以來唸念於心的事情終於做到,精神一懈,只覺得眼皮重如千斤,直想閉上。
“後來……他看見原來是隻綠顏色的百靈鳥,這隻綠色的百靈鳥送給了他一隻珍珠繡鞋,他本來把它扔了出去,可後來又撿了回來。百靈鳥說……說‘你要用它去看大夫’,可即使後來快餓死的時候,他都沒有把珍珠繡鞋賣掉。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不想接受百靈鳥的施捨,想等到將來有一天,親手把珍珠繡鞋扔還給她,可是不是的……雲歌,我很累,講不動了,我……我休息一會兒。”
雲歌的眼淚一顆又一顆地沿著面頰滾下:“我還想聽,你繼續講,我們就快走出山谷,我已經看到山壁了,那裡肯定會有山洞。”
他已經很累很累,可是他的雲歌說還要聽。
“他有了個結拜哥哥,又遇見了一個很好……很好的義父,學會了很多東西……無意中發現……義父竟知道小百靈鳥,他很小心……很小心打聽著百靈鳥的訊息……在百靈鳥的心中,從不知道他的存在……從不知道他的存在……”孟珏微笑起來,“可他知道百靈鳥飛過的每一個地方……他去百靈鳥家裡提親,他以為他一點都不在乎,可他是那麼緊張,害怕自己不夠出眾,不能讓百靈鳥看上,可百靈鳥卻見都不肯見他,就飛走了……所以他就追著百靈鳥……”
混沌中,思維變得越來越艱難,只覺得一切都變成了一團黑霧,卷著他向黑暗中墜去。
“孟珏!孟珏!你答應過我,你不睡的!”
她用力搖著他的頭,一顆顆冰涼的水滴打在他的臉上,黑霧突然散去了幾分。
“我不睡,我不睡,我不睡……”他喃喃地一遍遍對自己說,眼睛卻怎麼睜也睜不開。
他的身體冰涼,額頭卻滾燙。沒有食物、沒有藥物,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對抗嚴寒和重傷。
雲歌將他背起,向山上爬去。
雖然沒有發現山洞,卻正好有幾塊巨石相疊,形成了一個狹小的空洞,可以擋住三面的風。
她將他放進山洞,匆匆去尋著枯枝。一會兒後,她抱著一堆枯木萎枝回來,一邊點火,一邊不停地說話:“孟珏,我剛抽枯枝時,發現雪下有好多毛栗子,我全掃回來了,過會兒我們可以烤栗子吃。”
火生好後,雲歌將孟珏抱到懷裡:“孟珏,張開嘴巴,吃點東西。”她將板栗一顆顆喂進他嘴裡,他嘴唇微顫了顫,根本沒有力氣咀嚼吞嚥,只有一點若有若無的聲音:“不……睡……”
她去探他的脈,跳動在漸漸變弱。如宇宙的洪荒,周圍沒有一點光明,只有冰冷和漆黑。瀰漫的黑霧旋轉著欲將一切吞噬。孟珏此時全靠意念苦苦維持著靈臺最後一點的清醒,可黑霧越轉越疾,最後一點的清醒馬上就要變成粉齏,散入黑暗。
突然間,一股暖暖的熱流衝破了黑霧,輕柔地護住了他最後的清醒。四周仍然是冰冷黑暗的,可這團熱流如同一個小小的堡壘,將冰冷和黑暗都擋在了外面。
一個小小的聲音隨著暖流衝進了他的神識中,一遍遍地響著:“孟珏,你不可以死!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你不能又食言,你這次若再丟下我跑掉,我永不再相信你。”
他漸漸地聞到瀰漫在鼻端的血腥氣,感覺到有溫暖的液體滴進嘴裡。吃力地睜開眼睛,一個人影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她的手腕上一道割痕,鮮紅的液體正一滴滴從她的手腕落入他的口中。
他想推開她,全身卻沒有一絲力氣,只能看著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