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候,方初晴才能正大光明地抬頭,卻仍然不敢眼神亂飛,以免被人認為輕浮,只望了太太一眼就垂下頭去。為了找份好工作,誰也不容易啊!不過,太太的樣貌帶給她的震撼卻是很大的。
在她想象中,作為一家之主的太太,要麼是白蒼蒼、威嚴冷峻的,要麼就是珠光寶氣、身子圓滾滾的中年煤氣罐,可沈家的太太卻是個十足十的美人。並且她的美已經脫離了專注於五官的低階趣味,而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境界,年紀雖然已經快五十,姿容略有殘敗,卻給人幽立水中的蓮花之感,氣質高華。
怪不得她疼愛喜歡沈大奶奶,原來她們是同一類人,不過沈大奶奶總歸是略遜了那麼一籌二籌。也怪不得她每天早上要畫畫兒了,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應該被凡俗的柴米油鹽所羈絆。
方初晴是個生活在俗世中,每天為了生存而奔波的人,所以見了太太和大奶奶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才女,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崇拜、並且絕對要敬而遠之的決心。
“略識得幾個字,而且只能讀,不太能寫。”方初晴小心地回答,她可是從小就怕寫毛筆字的。
“那也不錯了,長得也很伶俐整齊,果然皇上夠眼力。”太太慢悠悠地道,“人和人都是緣分湊在一起的,即如此,就留下吧。記著,先請濟世堂的孫大夫給診診脈……以防萬一。”說到最後四個字,她的聲音突然冷了起來,令方初晴又想起毒奶水事件。
粱竹月應了一聲道,“其實不必到外頭請大夫這麼麻煩,讓二弟院子裡的景鸞來看看就行,上回……可是多虧了他。”
“他通醫理,卻畢竟不是大夫,我還是不太放心,就找孫大夫吧。”太太沒有同意,不知是不是方初晴對八卦太敏感了,她總覺得太太似乎不願意大奶奶和那個什麼瀾二爺太親近。
而透過在街上遇到的麻婆和肥婆的對話,也看得出這位沈瀾同學在女色一事上不太檢點,類似於現代的鑽石五老王,只戀愛不結婚,流連花叢,可哪朵花也不摘。據說這種人在現代自稱為雅痞,可在方初晴看來,這類人其實是自私自利的自戀大水仙、喜鵲男。
“聽太太的準沒錯。”那個聲音甜膩的人又笑著拍馬屁道,“不過要我說,咱們沈府裡的水土好、風水佳,淨養出漂亮的人兒呢。先不論其他,單太太和大姐姐房裡的丫頭們就都是掐尖拔上的,和政城的大家千金們也比不了,現在又添了個美貌的奶孃,怪道皇上總往咱們沈府跑呢。”
“住口,皇上也是你胡亂編排的,當心給你家老三惹來麻煩!”太太怒斥,這時候倒顯出威嚴來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大嫂子身子不好,家裡的雜事還指望你幫我分憂,你卻這麼口無遮攔,像個什麼話!”
被罵的人是三爺沈涵的老婆田玉清,嬌小玲瓏的個頭兒,看起來很精明,眼睛像包著一兜水似的,想象不到居然是個大嘴巴。不過她臉皮也夠厚,當眾被罵,卻還是笑嘻嘻地道,“玉清知錯了,太太不要生我的氣,我下次不犯了還不行嗎?”
太太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屋外一陣喧譁,不禁輕蹙了蹙眉。她的丫頭紫瞳是個極爽利乾脆的性子,又深知主人心意,沒等吩咐就挑簾出去,問道,“大清早兒的,誰在那兒大聲大氣,還有點規矩沒有?”
話音才落,立即有個本院的小丫頭跑上來,低聲回報道,“是四爺身邊的全贏,急急慌慌地跑來,說有要事要回稟太太。想是四爺……那邊不太妥當。”
紫瞳一聽,立即挑起了秀氣的長眉,露出憂色來。
四爺沈洛可是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偏偏是個不省事的,三天兩頭闖禍。本來像全贏這種小廝不經傳喚是不得到蘅芷院的,但只要沾了四爺的事,所有不行的也都是行的。
“把全贏帶到廊下,我先問問。”紫瞳當機立斷,明知道事情瞞不住,卻還是悄聲道。
那小丫頭領命而去,不一刻便帶了個十四、五歲、急得滿頭大汗的小廝來,“見過紫瞳姐姐……”
“得了,緊著正事說,客氣話免。”紫瞳利落地一抬手,“四爺出了什麼事?可是耽誤不起的?”
全贏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湊近紫瞳,急急地說了一番話,紫瞳的眉頭更緊地鎖起來,吩咐道,“你就在這兒候著,仔細著嘴,別滿嘴胡沁,等我請太太示下。”說完,匆匆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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