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心來,重新開始想心事。他身穿寬大雪白的絲綢睡袍,舒舒服服靠在潔白羽絨枕頭上,閉目養神。小巧的臥室,它是利用頂層閣樓改造的。白花花的粉牆。尖尖的雪白屋頂。圓圓的白色油漆的天窗。白色的傢俱,略顯老舊和土氣。床邊的小木桌上,一盞金色玻璃燈罩的老式檯燈,透出暖暖的橙色光芒。燈光就是黑夜裡的黃金,它把白色調的小屋,籠罩在朦朧的金色光芒之中,格外溫馨可愛。氣氛是寧靜的,可他卻久久靜不下心來,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難道是“嘀嗒、嘀嗒”的鐘聲擾人,還是因為周圍一片雪白,白得雪亮,雪亮得刺目,刺目得驚心動魄?啊喲,頭痛哪。
他眯縫眼睛,呆望對面的牆壁。成排白色油漆的木架子,陳列各式各樣的老舊鐘錶,它們令人眼花繚亂,簡直目不暇接。琳琅滿目的老舊鐘錶,件件精緻奇巧。那些亮晶晶的時針,無一例外全部處於靜止狀態,並且停在各自不同的時刻上。唯有那座紅木的落地大鐘,孤獨而又執著地“嘀嗒嘀嗒”響個不停。萬幸,並不是所有的鐘都“活著”。這樣一想,他算是安慰自己。游標的臉上,立時浮起調皮的笑容。
嗯,還是睡覺吧。人參,靈芝,冬蟲夏草,世間的補藥,若是把它們統統擱在一塊兒,也不及好好睡一個“飽覺”。自古養生的秘訣,睡覺最補。喲,被窩裡多麼溫暖,軟軟和和的,舒服愜意啊。他心花怒放,人迅速縮回被窩深處,伸手打算關臺燈。“啪嗒、啪嗒”,忽然響起輕微的敲門聲。怎麼,午夜十二點,半夜鬼敲門?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心裡禁不住直打鼓。夜,多麼寧靜。大鐘的“嘀嗒”聲連綿不絕,縈繞在心上。
沒有人。恐怕聽錯了,他眨眨眼睛,索性關掉檯燈。睡覺,萬事大吉。黑暗裡,輕輕的敲門聲卻又響起來“啪,啪嗒,啪嗒,”檯燈隨之又亮了。
“請進!”今晚上,豁出去了。如果門外是吉祥,那就撲上去,當場撕爛了他。游標同學精神抖擻,他深吸一口氣,嗓音洪亮一聲吼。
門開了,悄無聲息,門外站著吉祥的表弟小福兒。怎麼會是他?游標的眼睛忽閃忽閃,臉上慌忙浮起積極的微笑。可是他心裡頭老大的不樂意。夜半來訪,他想幹嗎嘛?
微笑的小福兒,一閃身,已經來到他身旁。他的神情那麼小心翼翼,他的懷裡抱著嶄新的羊毛毯,潔白如雪。他細語輕聲,關切地問候他,說:“游標你,冷不冷?”
冷不冷,這話問得多麼體貼?瞧人家吉祥的表弟小福兒,人才哪。他馬上被他打敗,還沒等蓋上那床羊毛毯子呢,心裡就暖和起來啦。“哦,謝謝。”這位被感動者竭力掙扎,他欠身想要爬起來。“別動。”小福兒一伸手,輕輕按住他。“你別動手,我幫你蓋毯子。我表哥已經睡著了,他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吉祥今天過得還好嗎?他可不大愛說話了,是吧?”他溫和地說,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睛,始終緊緊盯住他,目光中好似有深意。
“啊?嗯,是的、是的。你表哥吉祥他,今天是很累的,我們在天涯海角,他很頑皮嘛。”他支支吾吾地閃爍其詞,挖空心思盡力掩蓋真相。小福兒安靜地聽他講話,一言不發,小心翼翼為他展開羊毛毯,細心周到地替他蓋上。檯燈的光芒,為他勾勒金色的身影輪廓。羊毛毯綿軟又暖和,游標彷彿在不知不覺間墜落溫柔羅網,不願掙脫,不忍自拔,事實上他感覺很是適意。
小福兒湊在他耳邊,柔聲細語同他說話,那樣溫馴的神態,讓他不禁想起黑貓“光光”。他告訴他,說:“我的媽咪,她正在樓下煮棗子湯。一會兒,熱氣騰騰的,我給你送過來,讓你好好暖暖身子。”
好吧,今晚不睡了。棗子湯,確實不壞。游標拿定主意,忽然覺得心裡熱乎乎地感動,他只得乖乖順從主人的呵護與關懷。
“要不要放紅糖?平時在家,媽媽煮的棗子湯,放不放紅糖?”小福兒柔聲追問。游標茫茫然望著人家,樣子很傻,也很天真,眼中隱約閃爍晶瑩的淚光,“小福兒,我跟我‘老爸’在一起,我恐怕不大記得我媽媽的事情。”
“哦。”他仍然溫和地望著他,脈脈含情,聲色不動。小福兒他呀,分明便是心靈的獵手,他已然勝券在握,預備滿載而歸。被人蓋上白色羊毛毯子的游標,愣在那兒直髮呆,身心疲憊,手腳冰涼,他不知所措彷彿一具木偶任人擺佈。他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他對此一無所知,並且他長大以後對此不太在意。本來沒什麼,只是在這一刻,不經意間被陌生人匆忙提起,頓感揪心。故人,往事,朦朧而又溫暖,這些事情小福兒他又不知道的。原本萍水相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