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在孵化箱旁,他像是急切等待家族新成員誕生的一家之長。陰沉沉的臉,儘量湊近玻璃,他屏氣凝神,仔細觀察生機勃勃的繭子。暗綠色的光芒,映照在他膚色蒼白的面孔上,微微跳動,細小的皺紋和金色的汗毛清晰浮現,他已然是一個老人了。
毫無疑問,“禁區”世界的一隅之地,便是他教授心目中無比神聖的科學研究的殿堂,承載了畢生的信仰、光榮和夢想。他是禁區的權威之一,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呀,彷彿就是生物化學界的“至尊教皇”。
眼面前,這隻正在靜悄悄孵化的神秘“尤物”,傾盡教授畢生的心血和財富,它是他心中苦苦追逐而又至高無上的珍寶,簡直就是“寶中之寶”。
它呀,可是活的寶貝。
他呀,就是“活寶之父”。
他和它,彷彿心有靈犀,彼此血脈相通。凝望著它,教授先生灰綠色的眼睛,含情脈脈,淚光閃爍,隱約流露父輩般慈愛而又溫和的光芒,多麼令人動容。恰在此時,照明燈光,突然有氣無力地減弱,很快紛紛熄滅,大廳驟然暗淡無光。散佈在各處的應急燈,先後自動開啟。在昏暗的橙色光芒中,隱約可見,驚慌晃動的人影子。牆腳,綠色的指示燈紛紛點亮,提示應急發動機已經自動供電。幾乎是與此同時,尖銳的警報聲,接二連三響成一片。
怎麼?要出事兒?上帝保佑,教授心想。他慌忙扭臉,察看情況。他看見,儀器裝置那些紅的、綠的指示燈,頻繁跳動。不遠處,大號兒的報警燈,飛速旋轉,閃閃爍爍,雪亮的白色光芒,分外耀眼。電腦螢幕上的畫面,微微抖動,它們晃動的樣子,活像一群身處未知險境的倒黴蛋。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間亂套。警報器的嘶叫,一聲緊接著一聲,愈加令人心悸。教授先生雙眉緊皺,他幾度欲言又止。
“關掉這聲音!喂,說你呢,還不快去。”有人高聲下達命令。話音剛落,天花板上的消防噴淋器,忽然自動啟動,密密麻麻的水柱從天而降,大廳裡好似下起毛毛雨。噴灑的水霧,彷彿天羅地網迅速覆蓋。現場的工作人員都有些不知所措,亂作一團。他們好像傾巢而出的蜜蜂,各自在崗位上埋頭忙礙,暈頭轉向,嘗試種種解決問題的方法。
此刻,慌張顯然不明智。教授先生熟諳此道。他故作鎮定,極力表現得穩如泰山。他堅守在孵化箱旁,紋絲不動,一言不發,任憑水霧打溼他那張略顯蒼老的臉龐。冷眼旁觀,教授倒像是個局外人。
有人終於關掉警報器。哦,安靜了?不壞呀。教授先生感覺舒坦了些。他不慌不忙,掏出雪白的手帕,輕輕擦拭額頭上晶瑩細小的水珠子,一邊暗自盤算,努力穩定心神。小事故而已,一切以大局為重,他這樣想。他在耐心等待,準確的最終報告,再下判斷。
“可能是噴淋器壞了。”有人大聲報告,語氣中透出些許得意。
“不對。應該是電壓有問題,教授先生。”另一個聲音急忙喊叫,分明存心較勁兒。
“主機,主機有故障。”冷不防,一個男人尖著嗓子嚷嚷。這麼樣不同尋常的激烈聲調,立即就把前兩位鎮壓下去。話音未落,此人已經閃身,敏捷地跳上舷梯,一路上慌慌張張拼命往上爬。他果然成功吸引主子的目光,那對陰冷銳利的綠色眼珠,牢牢緊跟他的背影,教授先生死死盯住他。
“好小子,那是傑克。沒錯。他總算找對路,一路‘爬’上去啦。加薪喲?”周圍響起低低的私語聲,好似群蜂在鳴叫,“嗡嗡嗡”迅速蔓延。幾個穿了白色長袍的主管人員,彼此目光對視,一番交頭接耳。好在,他們馬上選定應急方案,立即分頭展開行動。
消防噴淋器被關閉,水珠子意猶未盡,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秩序,很快恢復。人們在昏暗的光線下,埋頭整改,耐心等待資料結果。按部就班,好像僅僅只是經歷了一次貨真價實的應急演習。事態,正向好的方向發展。
沒事了?這很好。那麼,接下來應該追究責任。換句話說,就是得有人倒黴,當場完蛋,成為殺一儆百的替罪羔羊。胸有成竹,教授先生平靜地審視繭子。他儀態沉穩,矜持而又堅定,竭力表現得一切如常。他知道,此刻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盯住他。畢竟,他是禁區的權威、主腦和教皇。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抿緊嘴唇。孵化箱前,他揹著雙手,站立得更加挺拔,以使自己的精神風貌,足以彰顯精英才俊應有的尊貴儀態。
進展順利,卓有成效。他望著蠢蠢欲動的它,心頭掠過一絲暖意。它呀,就是他期盼已久的“曙光”。他在心中,深情呼喚它,“快快成長